无题

千仞雪踩着浴缸边缘起身时，脚踝在光滑的瓷砖上打滑，她下意识释放魂力稳住身形，却只触到浴巾柔软的纤维。指尖骤然收紧，才想起这具身体不再拥有天使武魂——镜中倒映的少女穿着奶油白睡裙，金色长发湿漉漉地垂在腰际，腕间戴着枚银色细链，坠着颗碎钻切割成六芒星形状的吊坠，是安心去年送的毕业礼物。

“小雪？”安心的声音隔着浴室门传来，带着几分试探，“需要帮忙递浴袍吗？”

“不必。”千仞雪扯过毛巾随意擦了擦发尾，镜中人眉梢微挑，眼尾上挑的弧度自带三分冷傲。她伸手按住腰间突然抽痛的位置——那里有道淡色疤痕，形状像朵残缺的玫瑰，是车祸时留下的。指尖抚过疤痕时，她忽然想起急救室刺眼的白炽灯，和安心红着眼眶喊“千仞雪你别睡”的声音。

推开门时，安心正蜷在沙发上啃草莓，电视里的新闻主播正在播报暑期旅游攻略。少女抬头的瞬间，指尖的草莓汁滴在纯白的沙发套上，她手忙脚乱去擦，却听见千仞雪轻笑一声：“笨手笨脚的，这沙发套该换了。”

“明明是你刚出院还逞强！”安心梗着脖子反驳，却在看见千仞雪换好的长裙时忽然噤声。淡蓝色碎花雪纺裙裹着她修长的身形，腰间蝴蝶结被随手系成利落的菱形，发尾半干不干地垂在锁骨下方，衬得皮肤比沙发上的百合还白上几分。

“看够了？”千仞雪挑眉，指尖漫不经心拨弄垂落的发丝。

“美、美得像公主！”安心猛地站起来，草莓盒险些打翻，“我要是男人，走在街上看见你肯定得撞树！”

“哼，还用你说。”千仞雪转身走向玄关，鞋架上的白色凉鞋被她踩得咔嗒响，“不过这裙子布料……”她忽然顿住，指尖捏住裙摆轻轻抖动，雪纺布料在阳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倒比梵尔赛高定的手工蕾丝透气些。”

安心翻着白眼把帆布包塞进她怀里：“得了吧你，这裙子才三百块，还梵尔赛呢——走啦，带你去见识见识什么叫‘现代魔法’。”

超市自动门感应到人影，哗啦一声向两侧退开。千仞雪刚迈出半步，迎面走来的年轻妈妈突然撞了下身旁的丈夫，小声说“快看那个金发姑娘”。她唇角微扬，故意放慢脚步，让裙摆上的碎花开成流动的波浪。路过零食区时，几个中学生红着脸窃窃私语，其中一个胆大的男生举着手机偷拍，被安心瞪了一眼后落荒而逃。

“得意忘形了？”安心戳了戳她腰侧，“再发愣，薯片都要被抢空了。”

“嗤，一群没见过世面的。”千仞雪指尖划过货架上的膨化食品，忽然停在罐印着“流心芝士”字样的饼干前。包装上的卡通芝士块正咕嘟冒泡，她挑眉拿起来，“这个……怎么吃？”

“打开就能吃啊，笨蛋。”安心笑着拆开包装，递了一块过去，“尝尝，比你上次做的黑暗料理蛋糕好吃多了。”

千仞雪咬下一口，酥脆的饼干在舌尖碎开，芝士的咸香混着奶香漫开。她面不改色地又拿了两罐丢进推车，却在安心揶揄的目光中轻咳一声：“勉勉强强，算及格吧。”

路过家电区时，千仞雪被橱窗里的全身镜吸引。镜中的自己左手抱着毛绒熊玩偶，右手攥着彩铅套装，发间别着安心硬塞的蝴蝶结发夹——怎么看都像被宠坏的大小姐。她正想摘下发夹，忽然听见身后传来吸气声，转头看见两个老太太对着她指指点点：“这姑娘长得真俊，跟画里的人似的。”

“那是自然。”千仞雪抬手拨弄发间的蝴蝶结，唇角扬起恰到好处的弧度，“毕竟……”

“她呀，是我从童话书里捡来的公主！”安心突然揽住她的肩膀，笑得见牙不见眼。千仞雪瞪她一眼，却没推开搭在肩上的手，任她推着推车走向收银台，裙摆扫过地面，惊起几缕夏日的风。

傍晚的夕阳把街道染成蜜糖色，千仞雪抱着画具走在人行道上，忽然被路边奶茶店的霓虹招牌吸引。“桃桃芝士奶盖”的字样在玻璃上闪烁，她想起超市里的芝士饼干，眼神不自觉地亮起来。

“想喝？”安心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我请客， princess 。”

“谁要你请。”千仞雪扬起下巴，从帆布包里摸出手机，却在扫码时手忙脚乱。安心笑着摇摇头，伸手帮她点开付款界面，指尖擦过她腕间的六芒星吊坠：“下次教你用指纹支付，省得像个古董。”

千仞雪哼了一声，却在接过奶茶时指尖微颤——塑料杯壁凝结的水珠滑落在虎口，凉丝丝的触感让她想起斗罗——不，想起去年在海边被浪花打湿的指尖。她慌忙抿了口奶茶，甜腻的奶盖糊在唇角，听见安心低笑：“小傻子，沾到脸上了。”

“要你管。”她别过脸去，却在安心伸手替她擦拭时，忽然看见远处橱窗里的倒影：两个女孩并肩站在夕阳里，一个穿着碎花长裙，一个穿着牛仔短裤，前者的金发被风吹起，扫过后者的鼻尖。千仞雪忽然想起安心在医院说的话：“你昏迷时一直抓着我的手，说‘别让我回到那个冷冰冰的地方’。”

手机在此时震动，班级群里弹出新消息。千仞雪滑动屏幕，看见班长发了张毕业照——她穿着学士服站在人群最前端，脊背挺得笔直，像随时要接受册封的公主。评论区里有人留言：“千仞雪真的像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哎！”

她盯着屏幕轻笑，指尖打下：“烟火尝起来，比仙气甜多了。”

发送键按下的瞬间，安心突然指着天边的火烧云惊呼：“快看！像不像我们在青海看过的丹霞？”千仞雪转身时，长裙在风里旋出半透明的弧光，她看见安心眼中倒映的橙红色云朵，忽然伸手勾住对方的小指：“下次……去看雪山吧。”

“好啊。”安心晃了晃交叠的手指，“不过先说好，你要是高原反应哭鼻子，我可不会背你下山。”

“呵，我千仞雪会哭？”她挑眉松开手，却在转身时悄悄把安心的手往自己这边带了带，让两人的影子在地面上叠成模糊的一团，“倒是你，到时候别吓得抱树不肯走。”

夜风裹着奶茶的甜香扑面而来，千仞雪咬着吸管走过便利店，玻璃门上的倒影里，她发间的蝴蝶结还在轻轻颤动。远处传来孩童的笑闹声，某个窗口飘出饭菜的香气，她忽然想起衣柜深处的雕花木盒——里面装着半块破碎的怀表，表盘上的齿轮早已停止转动。

“想什么呢？”安心戳了戳她腰侧。

“没什么。”千仞雪仰头喝完最后一口奶茶，把空杯丢进垃圾桶，“只是觉得……这个世界的月亮，好像比从前圆一些。”

“本来就是圆的啊。”安心耸耸肩，却在看见千仞雪唇角的笑时忽然噤声——那抹笑意不再像平时那样带刺，而是像融化的奶盖，甜得让人想伸手触碰。

手机屏幕亮起，是新收到的天气预报：明日晴，气温28℃，适宜出行。千仞雪望着漫天霞光，忽然伸手揽住安心的肩膀，把对方往自己怀里带了带：“走快点，我饿了。”

“明明是你走得慢，公主殿下。”安心笑着挣扎，却被她攥得更紧。两个身影在路灯下越走越远，长裙与短裤的布料偶尔相触，发出细碎的沙沙声，像某种温柔的契约。

街角的蛋糕店飘来烤面包的香气，千仞雪忽然想起白天在超市看见的草莓蛋糕——或许明天，可以试着用烤箱做一份？反正……这个夏天很长，长到足够让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公主，学会在烟火气里，把日子过成甜腻的奶盖，和流动的碎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