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泊皱起眉,他转身试图拉住安以铭,但对方的速度太快了,徒留一缕风丝从他伸出的手间划过。
少年人轻叹一口气,快步跟上那人,却在即将进入隔间时被安以铭迅速抬手捂住了眼睛。
“都出去,”对方的声线严肃下来,“我来处理。”
张齐带着被吓得不轻的奥菲莉娅连忙窜出隔间。而叶泊并没有那么听话地直接离开,他轻轻握住覆在他眼上的那只细瘦的手,拇指磨蹭着他凸起的腕骨。
对方犹豫了片刻,继而撤走了自己的手。
阳光重新进入眼部,呈立出一幅让他微惊的景象。
隔间的地上遍布着肉皮和肉块,尸体的骨头被全部剖去,内脏和皮肉散落各处,凝固的血液为木地板盖上一层深沉的殷红。
蛆虫在腐肉间快乐地爬噬,腥臭在空气间四处地恶啸。
透过木缝的光束中灰尘翻腾喧扰,地上的尸体就算剖开了也没占多大的地方,应该是属于幼孩的。
“通透的瓷器、无骨的尸体,噢对,还有莫名其妙的祭典。”安以铭背靠着墙壁,道:
“知道你瞒了我点事儿,我也懒得问你,本来不打算让你瞧见的……不过既然你执意要印证自己所知的,那就如实招来吧?”
挑明得这么早啊。
他急着过来确实是为了印证小册子上的内容,对方不知道他藏着掖着是要干什么,自然想防他一手。
“俗话说好人做到底,糊涂也要装到底嘛,”少年人脸上明亮的笑意浮起,“现在就拆穿我?嘶——真过分。”
安以铭回给他一个白眼。
叶泊也没再扯别的内容,既然安以铭主动问了,他也就乖乖地简述了记录在那本小册子里的内容。
那是一本谁人的日志。
日志的主人也是村里的村民,他早年出了大山到外面读书,在求学路上结识了妻子。他和妻子生下两个女儿后,他决定带着家人回到己古村。
回来后不久,村里来了一位自称想要归隐山田的词人,那位总是穿着黑色衣服的词人,因懂得一些神辞和祭礼而被村民们敬为神的眷属,称其为“神眷词人”。
有一年,坐落在后山的村瓷窑出了事故,死了好些村工。隔月,位于左侧的山上涌来了泥石流,淹了半个村庄。
愚昧的村民们以为是山神发了怒,急急忙忙地找上高居木塔之上的神眷词人,希望他能够为他们作法重新博得山神的护佑。
日志的主人对此不屑一顾,他毕竟是读过书,不过碍于村民们对于山神的崇敬,也不好说什么。
那词人答应作法,要求村民们重建瓷窑,在村中央的樱花树上系上金铃。
在村长的领导下,大家建好了瓷窑也弄来金铃,可词人最后一项要求却让他们无法接受。
词人要村民们交出村里所有的孩子。
【哼,那个家伙还真敢说,这下子没人信他了吧!这群乡亲们终于醒悟了。】
日志主人力透纸背地写道。
可几天后,村里的孩子都像是中了邪一般,几近疯狂的彻夜哭嚎,悲鸣不止。
就连日志主人的女儿们都中了招,他没办法,只得跟着求神庇护的村民们去看看这神眷词人到底耍了什么把戏。
那人神神秘秘地解释说,这是山神的怨怒造成的,他想要报复不知感恩的村民们,便窃取了孩子们的灵魂,现在的他们只是一群徒有肉体的空壳。
他催促村民们赶紧交出孩子,以孩子的骨血制作骨瓷,献给山神。不然会引起山神更大的怨恨,等山神对他们彻底失望了,整个村里就会灾殃不断,所有村民也会死于非命。
除了日志主人之外的村里人都交出了自己已然“灵魂出窍”的孩子,日志主人当然不会信这种荒谬的言论,他愤怒地打算带着妻子和两个女儿离开这个愚昧冷情至极的村子。
【他们简直愚蠢冷血到不如猪狗!竟然能舍弃自己的骨肉!我很难过,我救不了那些无辜的孩子……我们得带上家人立刻离开这里!我和良子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我们的女儿!】
日志到这里就结束了。
天色暗了下来,远处的山间传来孩童的歌声,地上幼孩七零八落的尸身,结块的血液是黄昏最长久的独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