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雨急,苦水铺一抹红衣似花盛开,周围豺狼虎豹虎视眈眈。
陈不争看着金风细雨楼的人来接应,为首之人叫古董,照狄飞惊的话来讲,他是六分半堂的人,只要他一拔刀,整座苦水铺就会掀起惊涛骇浪。
狄飞惊见陈不争回身,拿起桌上的倦闻刀,不阴不阳朝他说:“大堂主就好生在这儿吃茶吧。”
他无奈,只看着她步履生风离开客栈。
陈不争的面容和陈毓逢有九分像,可性子却截然相反。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这是形容金风姑娘陈毓逢。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这是形容倦闻刀陈不争。
陈不争才下客栈,就闻雨声和着哀嚎,苏梦枕红袖刀出鞘见血,生生将古董击飞,口里喷撒的血水在雨幕里划成一条单薄的线。
前后不过三招,古董连同他带的十数人马尽数被苏梦枕斩杀。
与此同时,苦僧恶婆,江湖一众饕餮之徒,如层层黑云围在苏梦枕身边,手里刀剑锋利,眼神贪婪。
杀了苏梦枕,便是杀了江湖第一。
反观苏梦枕临危不惧,坐怀不乱,雨瀑冲刷红袖刀上的血渍,血水拢聚在他脚边,像是红袖刀的阴影。
所谓一剑能当百万师,不过如此。陈不争眼高于顶,向来不怎么敬佩别人,而苏梦枕就算一个。
狄飞惊不知什么时候到了陈不争身边,看她眼里跳动着一簇火焰,在森冷的雨天里燃烧成炽烈的战意。
“以你的功力,趁乱取他项上人头轻而易举。”
狄飞惊轻声,看着前方刀光剑影,血洒黄天。
陈不争冷哼,她偏头看狄飞惊时,眼里多了些打趣。
“以大堂主的掌法,趁乱取他性命也是轻而易举。”
他们二人谁也不再说话,就并肩立在客栈外的篷子下,丝丝细雨被风吹进来,湿润了发丝。
眼前是一场阴谋,是一场显而易见的杀意,也是一场势如破竹的杀伐。
苏梦枕将后背交给杨无邪,与其说是军师,更像是朋友,更像是生死之交,这一战,只能活着走出苦水铺。
朋友吗?陈不争想。
有人天涯不相见,却寸寸有相思,哪怕黄泉两隔,心中仍旧无法放下;
有人并肩如并行,却同檐不同念,哪怕共桌而坐,却有新仇旧怨昭昭。
陈不争想不到自己有什么朋友,早年间的朋友也早就杀成了敌人。
她看向身边的狄飞惊,稍蹙蛾眉,眼中有旷古的寂寞。
她没由头想到江湖上的一句话——
如果你没朋友,请来找狄飞惊,他会成为你的朋友。
陈不争见苏梦枕和杨无邪并肩,联想到自己无亲无友,无端生出了许多落寞。
红袖刀劈开雨幕,花衣和尚佛珠尽碎,那根污黑的降魔杵停在半空,光亮的额头迸出一根血线。
狄飞惊似是会读心术一般,他见陈不争一双桃花眼里盛着一汪孤寂的水,四目相对,叫他鬼使神差说出来心里话。
“如果你没朋友,我可以成为你的朋友。”
苏梦枕身如鬼魅,刀法万变,豆子婆婆使出浑身解数,欲施毒计偷袭苏梦枕,却被杨无邪踢来一剑钉在地上。
陈不争闻言也愣了一瞬,随即莞尔。
“我要杀你,狄大堂主却要和我做朋友,真是好心胸好气魄,陈某人自愧不如。”
狄飞惊此时无比痛恨陈不争八面玲珑的样子,无论什么事对她都无关痛痒,就好似他朝她递出一只手,却被她冷淡推开,不痛不痒,却让人心里刺挠。
狄飞惊道:“误会一场,我自会和你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