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州皇城的太极殿浸在晨光里,殿顶的琉璃瓦泛着鎏金光泽,殿内盘龙柱上的金龙纹在朝阳下似要腾跃而出。
东方虺身着金色绣龙长袍,腰间系着金丝蛛纹带,冠冕镶着碧玺与鎏金,黑发束于冠中,眉眼间透着帝王的威仪,却又带着几分温和的笑意。
他正坐在殿中棋盘前,见唐昭岚一身玄色劲装踏入殿内,立刻招手:“昭岚,来得正好,陪朕下一局棋。”
唐昭岚拱手行礼,语气带着几分坦诚:“陛下,末将不擅长棋艺,恐扫了陛下的兴。”
“无妨,” 东方虺笑着摆手,示意她坐在对面,“朕也算不上精通,不过是闲来无事消遣罢了,尽管落子,不必拘谨。”
唐昭岚欣然应允,在棋盘另一侧坐下。棋盘是和田玉所制,棋子泛着温润的光泽。她拿起黑棋,略一思索,便落在棋盘一角 —— 落子干脆利落,带着几分战场的凌厉。
东方虺见状,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手中白棋缓缓落下,试图围堵黑棋的去路。
可唐昭岚的棋路却如她的枪法一般,杀气十足,不循常规。时而主动出击,直逼白棋腹地;时而声东击西,打乱东方虺的布局。不过半炷香的功夫,她的黑棋便如铁骑般冲破白棋防线,将东方虺的 “帝王” 逼得无路可退。
“好!好!” 东方虺拍手笑道,眼中满是赞许,“没想到昭岚不仅枪法厉害,棋艺也这般出色。”
唐昭岚连忙起身,拱手道:“陛下恕罪!末将一时情急,落子太过急躁,冒犯了陛下。”
“哎,是你棋艺好,何罪之有?” 东方虺摆手让她坐下,语气带着几分打趣,“莫非是背后有高人指点?朕听说,你与画尘先生往来甚密,他可是出了名的棋痴。”
唐昭岚心中一紧 —— 她确实与冷画尘探讨过棋路,可在帝王面前提及此事,难免落人口实。她定了定神,恭敬回道:“陛下说笑了,末将的棋艺,是自幼陪家父唐啸风练习的,家父常说,棋如战场,需攻守有度,末将不过是记着几分家父的教诲罢了。”
东方虺见她神色认真,便不再追问,笑着道:“你看你,朕就是随便问问,干嘛如此严肃。说吧,今日来见朕,可是有要事?”
唐昭岚闻言,立刻正色道:“陛下,末将今日前来,是想请命伐西戎!如今东州面临南北两敌,南风国虽强却内部不稳,西戎北狄虽弱却常年劫掠北境,百姓苦不堪言。若不先平定北方,待南风国整顿完毕,东州必腹背受敌!末将愿率军北上,荡平西戎,还北境百姓安宁!”
东方虺听后,眼中闪过一丝凝重,随即又化为赞许:“你所言极是,朕也正有此意。” 他起身走到殿中,目光望向北方,“北境不安,东州难宁。朕便拨给你三万玄甲军,再准许你调用萧寻阳收编的匪寇队伍 —— 他们熟悉地形,正好能助你一臂之力。”
唐昭岚心中大喜,连忙跪地叩首:“末将领命!定不负陛下所托,早日平定西戎,凯旋归来!”
东方虺上前扶起她,拍了拍她的肩膀:“朕相信你。此去北境凶险,西戎不仅有狼皮甲兵,还豢养异兽,你需多加小心。若遇危难,可持此兵符,调动沿途所有守军。” 说着,他从腰间取下一枚刻着应龙纹的兵符,递到唐昭岚手中。
唐昭岚双手接过兵符,兵符入手冰凉,却似有一股力量注入体内。她再次拱手:“谢陛下!末将这就去整顿军队,明日便率军北上!”
东方虺点头,望着她转身离去的背影——这盘棋,才刚刚开始。
朔风卷着黄沙,掠过雁门关的城楼,将 “雁门” 二字的匾额吹得猎猎作响。
唐昭岚率军行至关下时,正值正午,骄阳将青石城墙晒得发烫,关内却传来阵阵喧闹 —— 这里是西川古道的咽喉,胡商往来不绝,九州与西域的货物皆在此中转,虽远离都城、兵力疏散,却比寻常城池更显繁华。
“将军,这雁门关倒比长平城还热闹。” 萧寻阳勒住马,望着关内摩肩接踵的人群,眼中满是诧异。街面上,商贩一溜排开,吆喝声此起彼伏:刚出炉的胡饼冒着热气,鲜果干货堆得像小山,铜器纸扎泛着冷光,胭脂绸缎的艳色在阳光下格外夺目,连两巷深处都挤满了挑着担子的货郎,一派喧嚣景象。
唐昭岚皱眉 —— 这般热闹背后,总觉藏着异样。她翻身下马,沉声道:“军队留在关外驻扎,不可暴露行踪。寻阳,你随我扮作商客,入关探查。”
说罢,她换上玄色便装,镂空雕花的金冠将长发高高束起,褪去铠甲的英气中添了几分潇洒,萧寻阳也换上粗布衣裳,紧随其后。
两人刚入关,便被一处书摊吸引。摊主是个年轻小伙,正捧着本小册子看得眉飞色舞,摊面上摆着的全是绘着男欢女爱的绘本,画风粗俗露骨,竟还公然售卖。
“这等秽物,怎敢明目张胆摆出来?” 唐昭岚心中一惊,指尖不自觉攥紧了腰间的玉佩。
再往前走,景象更让她心惊 —— 有人将粗布口袋摊在地上,袋中白盐晶莹,却无官府封印与税务印记,显然是私盐;旁边小推车上,胡商正兜售着 “奇香粉” 与 “野制壮骨丸”,声称能强身健体,可细看之下,药粉中竟混着不知名的兽骨碎屑,在长平城,这些皆是严令禁止的违禁品。
“姐姐,你看那边。” 萧寻阳压低声音,指向街角 —— 几名兵丁斜倚着门框,嘴里叼着旱烟,军服皱皱巴巴,沾满尘土,见商贩路过,非但不检查,反而凑上去闲聊,语气懒散,全然没有军人的模样。路口的告示牌早已残破,纸上字迹模糊,却无人更换,任其在风中飘摇。
唐昭岚心中了然,迈步走向那几名兵丁。兵丁们见来者是位容貌出众的女子,还身着玄色劲装,顿时眼前一亮,其中一人吹了声口哨:“哟,女商客倒是少见!跟军爷去万酒楼喝两杯,保你在这儿做买卖顺顺利利!”
萧寻阳正要上前阻拦,唐昭岚却抬手拦住他,从怀中掏出一袋铜钱,“啪” 地拍在兵丁手中:“几位军爷,先回答我几个问题,再陪酒不迟。” 她目光锐利,“这雁门关为何如此宽松?私盐、禁书公然售卖,你们也不管?”
兵丁掂了掂钱袋,脸上露出不屑的笑:“姑娘是外乡人吧?这地方啊,早不是当年了!前朝皇帝在时,文治武功,甭说九州境内,就是突厥、吐蕃都得看咱们脸色。可如今国事衰微,番邦不服,这西川古道远在天边,谁还听朝廷的?连圣旨到这儿,都不如地方门阀一句话管用!”
他顿了顿,凑近几分,声音压低:“以前这地方兵荒马乱,民不聊生,后来出了个万酒楼,老板娘柳绯烟,那可是手腕通天的人物!黑白两道、地方门阀、大小商贩,都得给她面子,听说她还跟西戎有交集呢!只要想在这儿做买卖,跟她打声招呼,不用繁杂手续,给足钱,保你风调雨顺,谁还管什么禁不禁的?”
“原来如此。” 唐昭岚心中一沉,面上却不动声色,“既然军爷盛情,那便带路吧,去万酒楼看看。”
兵丁们见她应了,顿时喜笑颜开,待交班后,便领着唐昭岚与萧寻阳往关内深处走去。
雁门关的午后,阳光被街市的喧嚣揉碎,洒在青石板路上。
唐昭岚与萧寻阳跟着两名兵丁穿过熙攘人群,叫卖声、胡琴声、马蹄声交织成一片,直到一座恢弘酒楼撞入眼帘 —— 朱红大门两侧雕刻着缠枝鸾鸟,线条流畅如活物,门楣上 “万酒楼” 金字匾额在阳光下泛着光,字迹飘逸却藏着几分张扬。
“走,姐姐,咱进去喝几杯!” 两名兵丁勾肩搭背,醉醺醺地往门里凑。
唐昭岚眼神一冷,趁其不备,双手闪电般抬起,紧紧两拳,兵丁闷哼一声便软倒在地。萧寻阳立刻上前,将两人拖进旁边的窄巷暗处,动作利落如狸猫。
“走吧。” 唐昭岚理了理玄色便服,率先踏入酒楼。一股浓郁的酒香裹挟着烤肉的香气扑面而来,楼内灯火如星,红木地板光可鉴人,高悬的红灯笼将人影映在雕花梁柱上。一楼大厅人声鼎沸,胡商与本地商贩举杯畅谈,桌面上的烤羊腿、葡萄酿冒着热气;二楼雅座帘幕低垂,隐约可见人影晃动,更显私密。
大堂中央搭着一座戏台,西域胡姬正赤足起舞。她身着翠色青纱舞裙,裙摆在旋转间如孔雀开屏,头插雀翎,淡色轻纱遮面,只露出一双含情眼。腰间银钏随着舞步叮当作响,丰腴的小腹在薄纱下若隐若现,玉脐中镶嵌的绿宝石灼然夺目,随着腰肢扭动,勾得满场目光灼灼。
“珠缨炫转星宿摇,花鬘斗薮龙蛇动!”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胡姬旋身时,面纱忽然滑落,露出一张异域绝美容颜,嘴角含春的笑瞬间让全场安静,随即爆发出喝彩声。唐昭岚也不禁微怔 —— 这般绝色,竟带着几分异域神性,却又被这靡靡之景染了俗艳。
戏台上的胡姬刚退下,几名身着薄纱的女子便端着玉盘上前,盘中盛着晶莹的葡萄、雕花的糕点,她们步伐轻盈如蝶,将食物送到客人桌前。更有甚者,顺势坐上客人的大腿,纤纤玉手捏起糕点,喂进对方口中,指尖还故意在客人胸口摩挲,引得阵阵浪笑。
唐昭岚的眉头越皱越紧,刚要开口,却见一名肤白貌美的女子跃上餐桌,头上顶着青瓷碗,手脚各托两盘热菜,竟以身体为桌,旋转间将菜肴稳稳摆在客人面前。有客人故意用筷子去戳她的手臂,女子强忍着屈辱,依旧赔笑道:“客官慢用。”
“够了!”
唐昭岚再也按捺不住,腰间佩剑 “呛啷” 出鞘,剑光如闪电般划过,“砰!” 一排餐桌瞬间被劈成两半,杯盘碎裂声、尖叫声此起彼伏。客人们吓得魂飞魄散,四处逃窜,那些陪笑的女子也花容失色,蜷缩在角落。
“是谁无端打扰本楼客人雅致?”
一道魅惑的声音从楼梯传来,打断了混乱。众人循声望去,只见红木楼梯上,一名女子摇着团扇款款走下。她云髻峨峨,插着一支镂空凤钗,内穿霞影胸衣,雪白胸脯半遮半掩,外罩酒红罗裙,裙摆拖在地上,如流动的凝血。一缕卷发搭在玉肩上,美眸流转间带着勾魂摄魄的笑意,正是万酒楼老板娘柳绯烟。
唐昭岚握着剑的手紧了紧,冷声道:“老板娘!用女子身体做‘肉台盘’,糟蹋美食,更辱没礼法,这就是你所谓的‘生意’?”
柳绯烟掩唇轻笑,团扇遮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含情眼:“唐姑娘此言差矣。‘肉台盘’本是古已有之的雅趣,我不过是将这美食文化发扬光大罢了。” 她走近两步,罗裙扫过地面,“看姑娘衣着气度,绝非寻常商客,不如随我楼上一叙,也好让姑娘明白,我万酒楼的‘规矩’。”
唐昭岚瞥了眼萧寻阳,低声耳语几句。萧寻阳点头离去,唐昭岚则收剑入鞘,跟着柳绯烟走上楼梯 —— 她倒要看看,这万酒楼背后,还藏着多少见不得人的勾当。
万酒楼二楼雅间的雕花木门缓缓推开,一股冷香混着酒香扑面而来。
屋内燃着西域安息香,暖黄烛火映得满桌珍馐愈发诱人 —— 烤得金黄的驼峰肉泛着油光,水晶盘中的葡萄颗颗饱满,琉璃酒壶里的琥珀色酒液晃出细碎光晕。
柳绯烟提着裙摆走到桌前,皓腕轻抬为唐昭岚斟酒,指尖凝霜般的白在烛火下更显皎洁,当真应了 “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 的诗句。
“看姑娘气度不凡,怕不是军中之人?” 柳绯烟将酒杯递到唐昭岚面前,眼波流转间带着试探。
“军务在身,不便饮酒。” 唐昭岚抬手推开酒杯,语气冷淡。
“怎么,连这点面子都不给我?” 柳绯烟一手撑着桌沿,身子微微前倾,酒红罗裙下的曲线愈发明显,“还是说,姑娘怕这酒里有文章?”
“我说了,不喝。” 唐昭岚再次推开,指尖不小心触到柳绯烟的手背,只觉一片冰凉。
柳绯烟却不肯罢休,突然上前一步,几乎贴到唐昭岚身侧。她用手指绕着鬓边卷发,故意将霞影胸衣的领口往下拉了拉,露出胸口大片雪白,声音黏腻如蜜:“既然不喝酒,那要不要吃点别的?比如…… 我?”
唐昭岚唇角勾起一抹嘲讽:“这招对我没用。论起魅惑,我若脱下衣服,不见得比你差。”
“哦?” 柳绯烟眼中闪过兴味,指尖轻轻划过唐昭岚的脸颊,触感温热,“倒更让我感兴趣了。想必之前那些官兵,就是这样被你拿下的?”
“我来此,不是跟你谈风月的。” 唐昭岚侧身避开她的触碰,语气骤然变冷,“雁门关私盐泛滥、禁书流通,甚至与西戎勾结,这背后,怕都有你万酒楼的影子吧?”
柳绯烟笑意一收,刚要开口,突然话锋一转,语气带着几分狡黠:“你问官兵怎么被拿下?不全是靠我…… 还有这样拿的 ——”
话音未落,屏风后突然传来 “咻” 的破风声!一道乌黑长鞭如毒蛇般呼啸而出,直缠唐昭岚脖颈。唐昭岚眼疾手快,腰间佩剑 “呛啷” 出鞘,剑刃精准抵住鞭身,“铮” 的一声脆响,火星溅落在地毯上。长鞭被挡,却灵活地在空中打了个旋,再次朝她心口缠来。
“是你!” 唐昭岚抬眼望去,只见屏风后走出一人 —— 正是方才在大堂跳舞的胡姬伽娜罗,一双含情眼此刻满是杀意,雪白长腿更显利落:“东州女将,倒是有几分本事。”
话音刚落,雅间两侧又走出三人。左侧是个金刚般的大汉,左耳坠着铜环,犀牛皮甲胄裹着结实如铁的肌肉,背后背着一面镶满利刃的圆形齿盾,正是左护法鞑摩多;
右侧是个骷髅般的瘦子,麻布直䄌下的身子瘦骨嶙峋,腰间别着羌笛,双手各握一把月牙弯刀,是右护法苦利陀;
最后走来的男子长发遮面,西域长袍半露肩头,手中抱着三弦,正是前护法色木连 —— 四人正是西戎暗中安插在雁门关的 “西域四刹”。
“老板娘,倒是好手段,竟引我入了陷阱。” 唐昭岚握紧佩剑,目光扫过四人,后背已抵上冰冷的墙壁。
“彼此彼此。” 柳绯烟退到窗边,团扇轻摇,“拿下你,雁门关的兵权,便唾手可得了。”
鞑摩多率先发难,他将齿盾护在身前,巨大的拳头带着风声砸向唐昭岚。唐昭岚侧身避开,佩剑直劈齿盾,“当” 的一声,剑刃竟被盾上的锯齿卡住。
苦利陀趁机如鬼魅般袭来,月牙弯刀直刺她后腰,唐昭岚只得弃剑抽手,用手肘狠狠撞向苦利陀心口,借力后退。
色木连此时拨动三弦,琴音未落,数十枚淬毒的飞针从琴弦间射出!
唐昭岚弯腰翻滚,顺手抓起桌上的琉璃酒壶,朝飞针掷去,“哗啦” 一声,酒液与飞针一同落地。伽娜罗的长鞭再次缠来,缠住她的脚踝,用力一扯 —— 唐昭岚重心不稳,险些摔倒,她急中生智,伸手抓住房梁,借力腾空,一脚踹向伽娜罗面门。
四人围攻之下,唐昭岚渐渐体力不支。她的手臂被苦利陀的弯刀划开一道血口,腰间也被飞针刺中,阵阵麻痹感传来。但她眼神依旧锐利,不断寻找着破绽 —— 鞑摩多力大无穷却动作迟缓,苦利陀身形灵巧却防御力弱,色木连飞针虽毒却需蓄力,伽娜罗长鞭虽快却怕刀剑。
“看来,得拿出真本事了。” 唐昭岚深吸一口气,突然转身朝鞑摩多冲去。鞑摩多以为她要硬拼,挥拳便砸,却没料到唐昭岚突然矮身,佩剑贴着齿盾缝隙刺入,直逼他胸口。鞑摩多痛呼一声,齿盾脱手落地。
苦利陀见状上前救援,唐昭岚却借力翻身,一脚踩在齿盾上,剑刃直指色木连 —— 只要拿下这个远程攻击者,局面便能逆转。
色木连脸色骤变,慌忙拨动三弦,更多飞针射出。唐昭岚却不躲不闪,用佩剑在身前划出一道剑花,将飞针尽数挡开,同时身形如箭般冲向色木连。
雅间内的烛火被剑气掀得摇曳,一场生死较量,才刚刚进入白热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