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 六芒

东方有异兽焉，形容神骏，身似麒麟。可穿雷海于九天之上，一日之内遍踏辰星。

———《上古异闻录》

灵宝奇珍之畔，必有异兽相护。昔混元剑宗欲夺造化灵根，触怒其兽，一夜覆灭。尸山血海，白骨遍野，大能陨落者十之八九，倒挂尸首与星空之上，不腐不灭。

———《秘史•上古篇•六芒旧闻》

曾经无限辉煌的上古时代，曾经叱咤风云的极道至尊，皆已成过往云烟。偶有只言片语流传下来，成为现星历人口中的奇闻逸事，神鬼传说，茶余饭后不经意谈及，大多一笑置之。

然而太过遥远，并不代表上古时代尽为妄谈。

即使早接触过内部资料，做足了心理准备，亲眼见到六芒星系时，老程还是被狠狠震惊了一把。

亘古漆黑死寂的宇宙仿佛被这片星系点亮，一根根晶莹的玉枝铺卷开来，漫延整片星系。或粗达半个行星，或细若游丝，在宇宙中四处飘荡。古老晦涩的符文在玉枝表面浮起又隐灭，一股悠远沧桑的气息扑面而来。

浓郁到极致的灵气几乎化作薄如蝉翼的轻纱，层层叠叠，将目光掩盖，使人看不真切。远处万亿颗星辰于灵气中沉浮，光芒涨落，一片震撼人心的浩瀚。整片星系都在轻微舒张收缩，吞吐灵气，似有生命般呼吸。

来自联盟的记录官已经被这非唯物现象震惊到呆滞，浩瀚星海下，最尖端科技打造的星舰如一叶小舟，沧海一粟。不消说那横跨半个星系的灵气风暴，只需一个小小的浪潮就足以将其轻易颠覆。

六芒星系只是上古残留下的一角碎片，却如海上冰山，让人得以窥见真相的一鳞半爪，六芒如此，那上古该有多鼎盛辉煌？

雾气翻腾，一条只在传闻中存在的白龙翱翔翻飞，于宇宙中划开一道优美的缝隙，四周灵气转眼涌入，将缝隙充盈抹去。

白龙从嘴吻至尾端呈流线型，双翼覆满白羽，额生独角，不像龙，倒像一只雪白的大鸟。

似是察觉到众人的来访，白龙向星舰飞掠而来，竟化作白衣少年，停留悬于前方，含笑作揖道：“在下修罗，奇灵王座下三弟子，奉师父之命，特在此等候，请诸位随我来。”

六芒星系同联盟一样，架设了跨星域大阵，不得随意触动，否则牵动万亿星光加身，足以将人顷刻间粉身碎骨，神魂湮灭。这就是修罗前来接应众人的原因。

修罗白衣翩翩，凌空而踏，足底有禁制符文亮起，扭曲模糊一阵后隐入虚空不见。一条庞大白龙虚影自他身后浮现，一口将星舰轻松叼住，尾随他而行。

少年看似闲庭信步，实则一瞬何止千万里，身法异常独特，星辰携万钧之势临近而来，有飞速后退。跨星域大阵中虚实相生，无数繁杂符文烙印在虚空，明灭流转，无时无刻不在穿梭变动。一步走错，就会被打包送进黑洞，抑或是被直接绞杀。

而联盟星舰内平平稳稳，丝毫没有察觉到外界的惊险危机。老程当了三十年记录官，见惯了大风大浪，此刻迅速沉静下来，拉上他带的新人传授行内默认的规矩。

“小杨呐，咱们这一趟，危机重重。传闻奇灵王是涅盘境的上古人物，以联盟标准判定，也够SSS级了。这一旦牵扯到上古，再简单的事物也能变得不简单，千万不要鲁莽行事，最要当心冲撞了什么，或是听见什么不该听见的东西。”

“上古覆灭的秘密已接触天机，不是我等凡人能妄加猜测的。”

小杨唯唯诺诺听从老前辈的指导，作洗耳恭听之状。作记录官，就是走在刀尖上，一不小心就丢了性命，此刻前辈们的经验就显得尤为重要。曾经就有一个倒霉蛋，触怒了血族始祖露易丝被吸血蝙蝠活活吸成了干尸。

即使如此，可曾见联盟出面为他说过半句求情的话？反而保持沉默，事后派人送了丰厚礼品赔礼道歉，才把这事揭过去。

老程很满意年轻人的表现，从光脑里调出几份资料，指出几处用红笔圈出的地方。

“联盟给的古书都是上古流传下来的残篇，可信度很高，但我们也不能只凭这些就下推断，这里就有几处存疑的地方。”

“《上古异闻录》记载，奇灵乃上古瑞兽，性温良，善掌雷霆。但《秘史》却说，奇灵代表了邪妄灾厄，暴戾凶残，所经之地必掀起血雨腥风。他看护着一株天地灵根，因当时最鼎盛的混元剑宗企图染指而大杀四方，后在三位破碎境老祖的联手下伏诛。”

听闻这话，小杨不假思索脱口而出：“这讲的都是屁话，那奇灵王不好好地从上古活到了现在？”

老程慢悠悠地往下翻，眯起了老花眼：“谁跟你说这两者一定是同一个人了？”

“诺，这下面还有。”

“相传这上古异兽每一千年便现世一次，为了防止它为祸人间，每千年各宗派都出动至尊强者，不惜代价灭杀之。”

“估计这位奇灵王，便是某一代异兽出生时侥幸逃得性命，一直修炼至今而成了气候的人吧。”

星舰内几乎感觉不到高速移动的颠簸，可见修罗的修为相当了得，光脑投影的虚拟成像静静地从桌上流淌下来。

那是一副古壁画，年岁久远已是残缺不堪，依稀可见一头身似麒麟的灵兽，口衔灵剑，于星辰间纵跃，身后是一望无际的恐怖雷海。一株通体苍青色的晶莹灵根于雷海中轻轻摇曳，缭绕千条金色瑞气，霞光璀璨。

而令联盟心怀忧虑的正是这一幅画，它结合了两部残页的不同描述，传达了第三种解释，古字注曰：奇灵者，上古瑞兽也，乃天地灵根守护者，百年后轮回断，世间再无奇灵。

这三种解释孰真孰假，等见了本人应当自有分晓。

白龙叼了星舰，很快穿过了重重星域大阵，被阵法遮掩的六芒星系完整呈现在了眼前。

原来先前所见玉枝，只是冰山一角。料谁也想不到，这传说中的天地灵根竟当真存在，就是六芒星系本身！

扎根于混沌，演造化万物，能再创一方世界的苍青色灵根，正在星系中心轻轻摇晃，霞光涨落间，一叶托星辰！

这是何等声势浩大的景象，古朴的混沌之光流转于叶片之上，青冥浩荡洗尽人间。亿万枚青叶托举出亿万颗星辰，垂下丝丝道韵，灵气澎湃，形成灵气之间星辰沉浮的璀璨河汉。

弹指刹那之间，无数星辰陨落，崩解为大道碎片，四周群星疯狂争夺，以期补全自身法则，将天地再度推演，向更完美方向进阶。

有十万枚叶片已转为瑰丽的琉璃色，上有十万仙家宗派，九重朝天玉阙，星辰之间设有传送阵，充当桥梁。

混元剑宗领域内，青山倚绝壁，九曲水不歇。一群身穿月白剑袍的少女们嘻嘻哈哈，提灯盏山前过，婧影没入白雾蒙蒙，飘然不见。

白衣少年恭恭敬敬向主峰遥拜，通报道：“师父，联盟派遣使者求见，请开山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