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 奇灵

黑奇灵：或我凝视你，火灼灼不灭。或你凝视我，光流过昼夜。

奇灵王：我移星转斗，等千年一约。我掌生界死，看东海花谢。

明明十万宗派中混元剑宗最鼎盛，群英荟萃，天骄云集，多少人为了一个临时弟子的名额打得头破血流，全宗上下真正拥有纯正剑宗出身的，只有宗主一人。

即使如此，天地灵根归混元剑宗所有，也无人敢生觊觎之心。只因那九重玉阙上，有一人广袖藏剑，守了三千年寂寥落雪。修无情道，持有情剑，独镇六芒，三千年来无人见他出一剑。

纵横剑光劈开云海，自天际浩荡而来。御剑而行的天骄少年们谈笑风生，头束清霜冠，脚踩覆云履，举手投足间流露出少许自傲，顾盼飞扬。

见此盛景，联盟记录官们毕竟来自科技文明，心中难免有些忐忑。修罗笑道：“诸位客人不必如此紧张，师父虽为上古至尊，但从不像东皇太一这般滚刀肉。若是有什么疑问请求，尽管开口便是。”

玉色主殿上，银烛摇曳，摇光落满画屏，殿内寒气足以冻彻肌骨。一头红狐皮毛赤如朝霞，灼灼欲燃，似狐似犬，卧于白玉阶上。见修罗进殿，狭长的狐狸眼半开半阖，有意无意地向他瞥了一眼，满是人性化的得意与嘲讽。

而奇灵王半靠在红狐身上，斜支着头，玄黑衣袖上剑纹盘卧，滑出半截温润手腕。墨蓝发丝掩映的光洁前额上，有朱红印记若隐若现，形若凤凰欲翔，离火欲燃。

修罗低着头，避开师父的目光，看似恭顺的外表下，双拳渐渐攥起。

奇灵王开口，声音如冷泉般清冽，温和儒雅：“阿风，为师与客人有要事相商，你跟着师弟一起下去吧。”

一股穿殿冷风吹起众人一身鸡皮疙瘩，这殿内除了他们几个，难道还藏着其他人？

那红狐试图用蓬松大尾巴环奇灵王腰上，却被无情制止。它十分不满，缩小一圈身形化作小狐，轻车熟路地跃上长案，来回跳跃，打翻笔墨和堆积的如山竹简，将爪上沾着的墨水毫不留情通通踩奇灵王玄黑衣袍上。

奇灵王扶额，几乎揉不开紧锁住眉头，无奈至极：“阿风，快别闹了。”

原来这只红狐竟也是奇灵王座下弟子，竟敢公然给师父难堪。众人脸色诡异，纷纷低下头，眼观鼻鼻观心，只当没看见，头一回涨了见识。

一直默不作声的修罗已站在殿外，将一块极品灵石奋力向外掷去：“阿风，接着！”

“汪！”多年养成的本能使红狐一跃而起，滚滚火焰般斜窜出去。在它离开的一刹那，奇灵王眼疾手快，火速掐诀关了殿门。

沉闷的声响过后，众人心目中构建的仙风道骨形象轰然崩塌。小杨默默地想，怪不得剑宗弟子人人衣袍素白，仙气飘飘，而宗主却穿一身漆黑。先前被踩在身上的墨水一干，根本看不出什么痕迹。

老程壮大了胆子，顶着同僚的期待目光，硬起头皮上前，颤巍巍道：“我是记录官老程，这次前来，主要是代表联盟和贵星系谈几个合同。”

他原本坐着还好，如今一站，一眼就望见了摆在奇灵王案上的一份烫金文书。它原本应该是被压在竹简下面的，因红狐那一番闹事给翻了出来，封皮踩上了一滩黑漆漆的梅花印。

象征联盟死敌帝国的银鹰抓握三把利剑，烙印在封口上，刺痛了老程的眼睛。难道，他们还是来晚了？

似是察觉到老程的顾虑，奇灵王不动声色将文书收起，道：“那我就不绕弯子，实话实说了吧。半个月前，帝国曾派舰队来访，许我若能投靠帝国，则封我为异姓王，量身打造一把专属十七阶武器，地位仅次于开国大将军貘。”

“此事非同小可，故我未曾答应，不知联盟是否也为此而来？”

老程暗骂了一声，他们的确抱了与帝国相同的目的，只是如此一来，他们必要付出更多的筹码与帝国竞争。

帝国境内资源严重匮乏，几乎是全民皆兵，为了养活庞大的人口而不断挑起侵略兼并战争。这样一个强盛的军事帝国，倾全国之力才打造出两把十七阶武器，目前掌握在大将军貘和雷帝神手中。至于那从未出世的十八阶，恐怕只有那尊贵的皇帝陛下才有权利使用了吧。

帝国从不做亏本的买卖，且不说奇灵王SSS的实力，若能成功拉拢，帝国等于白添一位大将，光凭六芒星系的本身价值，就足以抵偿了。

若能得六芒，就能只用丰饶的珍稀资源和十万宗派修仙子弟，以它为跳板，狼伺联盟腹地；同理，老妈也能将其当作阻碍帝国侵略的天然凭仗。

奇灵王修无情道几千载，处事淡泊，连如此诱惑都动摇不了他的道心。其人不食人间烟火，清冷孤傲，如天上月，镜中花，这般清心寡欲，区区世俗权力恐怕难以令其逗留。

求仙问道，最向往推崇无拘无束，天地逍遥，也最不屑向王朝低头，这无疑于自缚手脚，自毁道途。

老程于电光火石之间想通了许多，看来这是一场豪赌的机会。他赌他的推测正确，奇灵王在试探联盟的态度，若联盟也提出类似的待遇，他们估计就要灰溜溜空手而归了。

老程深吸一口气，道：“联盟只求与六芒星系建立战略合作伙伴关系，互通有无，和平共处，双方进行不同文明之间的友好交流。”

奇灵王洁白如玉的指节微曲，于长案上轻轻敲击，与漆黑如墨的袍袖形成黑与白的强烈视觉冲击。突出的腕骨盈盈堪握，仿佛仅仅只覆了一层薄薄的皮膜，但谁也不会怀疑隐藏在苍白下的嶙峋肌骨。

也是这样一双手，曾握上剑柄斩过山断过海，也曾御剑千里去取人头。

漫长的沉吟过后，他起身挥袖，印有银鹰的烫金文书被无声无息震作齑粉，一枚半透明印刻自他掌中浮现。

老程长呼了一口浊气，把悬着的心落回肚子里，作揖道：“请奇灵王刻名！”

喜讯插了翅膀一样传回联盟，中央高层会议上，所有官员目光都集中在会议捉的虚拟投影上，眼神炙热而狂喜。

虚拟光影里，仿佛有人执笔于虚空中刻下一笔一划，书写某个晦涩文字，龙蛇游走，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在印刻成型的刹那，缩小迷你的灵兽虚影自其中浮现，无声咆哮一声后轰然消散，化作盘踞表面天然雕琢而成的栩栩花纹。

玉殿内，最后一滴鲜血融进印刻，血线汇聚，顷刻成形，变为无数特殊档案的其中一部分。他日若联盟为战火所灭，这凝聚了刻者鲜血的印刻却不会消失，好让千秋万载后后人们对这些大能的记载不会断绝。

记录官，既是外交官，也是某种意义上的史官。

联盟众人流露出舒心的笑容，滴血为誓，刻字为名，从此以后六芒星系彻底倒向联盟了。

有人看见一行清隽润秀的小字从刻印上浮现，这是大道共鸣后显现的刻者基本信息，本没什么稀奇的，在场的老职员谁没见过十几次刻名的场面？只是抱着与史料确认核对的心态瞥了一眼。

但就是这一眼，所有人脸上的笑容都凝固了。

大道记载，奇灵王上古纪年208年生。

随即，不祥的黑气自刻印表面缓缓渗出，扭曲如鬼画，忽而清晰，忽而模糊，仿佛是怨气形成的诅咒，最终成为不可能存在的第二行字迹。

大道又记载，奇灵王，上古纪年208年生，228年死。

笼罩在上古的沉沉迷雾拨散了少许，透过岁月的缝隙向被尘封掩埋的历史偷窥一眼，窥得真相几分容貌，便足以令人惊心动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