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吗,阿姐。"
夜风穿过,没有回应。
纪伯宰在床榻边缓缓坐下,借着朦胧的光,他第一次如此仔细地描摹她的容颜。
他抬起手,最终却只是为她掖好被角。
"晚安。"
他就这样静坐在黑暗中,直到晨曦微露。
当阳光掠过她眼睫时,他悄然起身。
妲己转醒,便见二十七端坐在枕边,雪白的尾巴圈着身子,正发出细微的呼噜声。
"乖二十七。"她含笑伸手,将毛茸茸的小家伙揽入怀中,"睡得可好?"
白猫仰头亲昵地蹭了蹭她的下颌,妲己笑着挠挠它毛茸茸的下巴。
下一秒,怀中的重量骤然变化,温热的小猫变成了一个少年。
二十七眨了眨眼睛,显然还没适应突然化形,却本能地在她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
像只幼猫般蜷缩着,头顶还立着对雪白的猫耳。
妲己挑眉看着怀中突然多出的美少年。
"你..."少年歪着头,猫耳随着动作轻颤,"一点都不吃惊?"
她伸手捏了捏那对毛茸茸的耳朵,轻笑:"我捡到你那日,便知道了。"
"只是没想到,我们二十七化形后这般俊俏。"
少年耳尖泛红,正要开口,门外忽然传来纪伯宰的声音,
"小妩,该用早膳了。"
二十七变回白猫,咻地钻进了被窝。
妲己轻声应道:"好。"
她披衣起身,见纪伯宰端着食案立在门边。
"先吃些粥。"
他将食案放在窗边小几上。
妲己执起勺子,她抬头时,正撞见他来不及移开的目光。
"仙君不用膳么?"
纪伯宰在她对面坐下,手肘支着桌面,掌心托腮。
他目光温柔地落在她身上,
"我看着你吃便好。"
妲己闻言,执起勺子从自己碗中舀起一勺粥,吹散热气,递到他唇边,
"仙君也吃。"
这个动作让纪伯宰怔住了。
之前,纪伯宰生病的时候不肯用膳,她总是这样哄他。
纪伯宰怔怔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勺子,他终是微微倾身,就着她的手咽下那口粥。
"可还合口味?"她笑问,眼角弯成月牙。
"嗯,很甜。"
纪伯宰的目光始终未从她脸上移开,那专注的模样让妲己心头微颤。
"仙君今日是怎么了?"她故作轻松地搅动着碗里的粥。
纪伯宰从怀中取出一支筚篥:"你可知道这个?"
妲己指尖微不可察地一颤,面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茫然:"这是什么?好精致啊。"
"这是我阿姐留下的筚篥。"
他修长的手指轻抚过管身,目光如炬地望着她,
"她说只要吹响它,无论相隔多远都会现身。"
他将筚篥递到她唇边:"你要试试吗?"
妲己的指尖刚要触碰到筚篥管身,正要寻个由头推拒。
荀婆婆恰在此时走来,
"言仙君在府外求见。"
"言笑?"
纪伯宰将筚篥放下,眸中闪过一丝疑虑。
"正是。"荀婆婆垂首道,"老奴见言仙君行色匆匆,似有要事。"
妲己趁机将筚篥推回纪伯宰手中,唇角弯起一道弧度,
"仙君既有要客,不如改日再教奴家吹奏这筚篥?”
纪伯宰深深看她一眼,将筚篥收回袖中。
“好。”
言笑倚着廊柱,望见纪伯宰从妲己房中踏出,唇角漾起意味深长的弧度,
"纪仙君,别来无恙。"
"言仙君近来倒是正常了不少。"
纪伯宰整理着袖口褶皱,语气平淡。
言笑眉梢轻挑,
"不过是想通了些,借酒浇愁终非长久之计,人总该往前看。"
他意味深长地望向内室方向,"你说对吗?"
纪伯宰唇角微扬:"言仙君能这么想便好。"
言笑状似无意地把玩着腰间玉佩,
"听说纪仙君金屋藏娇藏了个美人?怎么不带出来见见?"
"言仙君不知听信了哪里的谣言。"纪伯宰轻笑,"这般荒诞的话也信?"
"那倒是我唐突了。"言笑拱手,"待我回去定好生替仙君澄清。"
"那有劳言仙君了。"纪伯宰还礼。
言笑忽然压低声音:"不过仙君可曾听闻...极星渊有个村落,最擅画骨描象之术?"
“画骨描象?”
“就是我们俗称的易容。”
"易容之术有何稀奇?"
"仙君有所不知。"
言笑指尖凝出一缕幽光,"他们的易容和我们是不一样的,这画骨描象是刻入魂魄的,即便身死道消,也不会现出原形。"
纪伯宰闻言一怔,不由想起妲己那张与阿姐极为相似的面容:"当真如此神奇?"
言笑把见状笑意渐深:"这我便不知了,不过是道听途说。仙君若真感兴趣,怕是得亲自走一遭。"
纪伯宰心知这是对方设下的圈套,却仍忍不住追问:"在何处?"
"雾隐坞。"
言笑轻轻吐出这三个字,如愿看到纪伯宰眼中闪过的波澜。
内室中,妲己见纪伯宰久久不语,伸手在他面前轻挥:"仙君?"
纪伯宰回神放下书卷:"怎么了?"
妲己托着腮,佯装不满:"该我问仙君才是,怎么突然不理人?"
"在想些事情。"
"什么事这般出神?"
纪伯宰凝视着她:"相识这些时日,还不知你故乡在何处?"
妲己眼睫微垂,轻咬朱唇:"我......"
见她这般情状,纪伯宰眸光渐沉。
却见她忽然抬眸,眼中带着几分怯意:
"我来自......雾隐坞。"
不等纪伯宰神色变化,妲己便抢先开口,眼睫轻颤:"但仙君明鉴,我自幼体弱,并未习得村中秘术。"
纪伯宰指尖在书页上轻叩,唇角扬起:"不必惊慌,我不过随口一问。"
他话锋微转,"正巧近日得闲,不若带我去你故乡走走?"
妲己眸光微闪:"仙君想何时动身?"
"明日。"
室内霎时寂静。
妲己垂首绞着衣袖,在纪伯宰看不见的角度,唇角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
再抬头时,眼中已盈满忐忑,
"那...奴家需准备些什么?"
"不必。"
纪伯宰拂袖起身,
"只需记得——"
他俯身与她平视,
"雾隐坞的路,可不要带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