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涩的海风卷起惜爱鸦青色的裙摆,她立于甲板舷梯旁,这是回家的游轮——邮轮缓缓驶离阴郁的码头,欧利蒂斯庄园的轮廓在浓雾中坍缩成墨点,仿佛一场未醒的噩梦。
沈砚惜爱小姐总算舍得离开那场永夜狂欢了?
带笑的嗓音自身后响起,清朗如碎玉投冰。她蓦然回首,撞进一双噙着星光的桃花眼里。
少年斜倚桅杆,月白丝绸衬衫被海风鼓荡,襟前一枚孔雀石胸针流转暗芒。他朝她伸手,袖口滑落的银链缀着与她同款的玄鸟图腾。
惜爱沈砚?
惜爱父亲竟派你来接我?
沈砚是‘求’来的差事。
他轻笑,指尖轻佻的拂过她被海风吹乱的鬓发:
沈砚毕竟——欧利蒂斯庄园的迷雾,可没吞噬掉我这颗东方的明珠。
是的,沈砚也是来自东方的贵族世家,与她家族相识,毕竟她那里也肯定有聊的来的朋友不是?
他的年纪也不过比她大了一两岁,别看平常不着调,却拥有着比谁都玲珑剔透的心思,就如欧利蒂斯庄园,她这里的父母都不知道。
他曾说过那地方就是为不幸之人提供的希望,当时她收到邀请函他还很惊讶呢。
沈砚(递来一杯碧色清茶)西湖龙井,用唐人街老陶壶煮的。
航程尾声,惜爱倚着栏杆远眺渐近的港口灯火。沈砚披着貂绒披风,玄鸟银扣咔嗒轻合。
沈砚令尊说…你明年不必去留学进修了。
沈砚(声线沉了几分)你我两家已打点好,也就是你隐瞒的那份‘邀请函’作废。
惜爱(海鸥掠过她若有所思的脸)你知道这些事情我可以处理的。
沈砚我知。(轻笑的依靠栏杆)但小爱,有些人拼命想把你拉出深渊,不是因你不够强——
汽笛长鸣撕破夜色,港岸万千琉璃灯骤亮,映亮他眼底灼烫的郑重:
沈砚而是你本就是,该被捧在掌心的光。
—
沈砚伦敦赌坊开了新局,你要不要去看看?你押注时睫毛颤动的模样,可比泰晤士河的落日好看。
惜爱指尖捻紧檀香扇骨,他们已经到了家里报备过了,至于假期里贵族小姐的时间,是她自己的时间。
惜爱父亲若知你诱我去赌场……
沈砚嘘——
他突然俯身,胸口鎏金吊饰擦过她耳垂:
沈砚令尊正愁找不到借口见我呢。大小姐可要行行好,世家子弟本就忙,就像去庄园的借口,随便应付一下就行。
沈砚不过这些天的杀人案人心惶惶,话说你去了庄园不问问那个轰动伦敦的开膛手?
惜爱你知道他去了庄园?
沈砚猜的,不过就算他没去,这里的警力和侦探也玩不过那个疯子,只是你可别跟东方一样,宵禁时候乱跑啊。
两人刚穿过市集,身后便缀上几条鬼祟的影子——三个贫民窟的莽汉,目光黏在惜爱镶珍珠的手袋和莱纳斯昂贵的怀表链上,喉结滚动着贪婪的唾沫。
沈砚啧,阴沟里的老鼠。
沈砚懒洋洋捏响指节,余光扫向惜爱。
沈砚闭眼数到三,大小姐?
惜爱才不要!
惜爱鼓起腮帮,软糯的声线淬了蜜糖般的灵动,脚下却已利落踢开碍事的裙撑。当第一个男人扑来的瞬间,她旋身如蝶,藤编食盒稳当当挂上臂弯,空出的手闪电般扣住对方手腕向下一压!
“咔嗒!” 脱臼的脆响混着惨叫炸开。
沈砚说了多少次,打架时别拎甜点盒……
沈砚叹息着侧踹,另一个壮汉如破麻袋撞上砖墙。少女却趁机从盒里摸出半块挞,小松鼠般飞快咬了一口,鼓着腮帮含混抗议:
惜爱乔伊爷爷的挞凉了会腥!
少女纤细的足尖点在污水洼边缘,浅蓝裙裾绽成铃兰,却精准踹中歹徒膝窝;
染尘的羊皮手套揪住男人衣领时,她甚至记得把咬过的覆盆子挞塞回盒中;
当沈砚扭断第三人胳膊时,她蹙眉轻呼:
惜爱轻点呀!把人打废了我可不想被警察追半条街!
沈砚收拾垃圾还这么讲究?
沈砚掸着外套灰渍调侃,目光忽然钉在远处的方向:
沈砚哟,那位有着白色兜帽和猫头鹰的先生……是你熟人?
惜爱顺着视线抬头,眸光转为淡淡的讶意。
他静立在小巷边,却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及肩的雪色长发如初融的冰瀑般垂落,发尾几缕灰黑交织的发丝若隐若现,仿佛残留着未被时光洗净的过往。
一身素白亚麻长袍宽松地覆住清瘦身躯,衣襟边缘以银线绣出羽翼状暗纹,随着呼吸微微起伏,宛若沉睡的鸟群。
纯白帽兜上的猫头鹰睥睨着,眸子由神秘的朱红色宝石镶嵌,银白色面具遮住了双目。
当他抬手整理被风吹乱的额发时,袖口滑落的手腕纤细得近乎透明,腕骨处缠绕着一段枯枝状的银色荆棘,末端绽开一朵水晶雕琢的鸢尾花——那是他唯一能触碰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