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她刻意提早去了户部,将自己埋首于漕粮案后续的卷宗之中,试图用繁忙麻痹所有纷乱的思绪。
而,拓拔昭的身影却无孔不入。
他派人送来的新茶,他昨日在马车里低沉的话语,他桃花眼里难得一见的认真……都在挑战她好不容易重建起来的冰冷秩序。
午后,皇帝突然同时召见王丹彤与拓拔昭。
御书房内,炭火温暖,茶香袅袅。皇帝并未急于谈论政事,而是命人摆开了棋盘,与拓拔昭对弈,王丹彤则奉命在一旁观棋。
棋局间,皇帝落下一子,状似随意地开口:
皇帝陛下王爱卿,昨日之事,受惊了。
王丹彤劳陛下挂心,臣无恙。
皇帝目光仍盯着棋盘,语气平淡,却带着无形的压力:
皇帝陛下拓拔爱卿昨日在朝堂上,可是为你出了大力气。若非他那些‘无意中’查到的证据,你此刻怕是要在刑部大牢里喝茶了。
王丹彤心中一凛,垂首道:
王丹彤拓拔大人明察秋毫,臣感激不尽。
皇帝陛下哦?
皇帝抬眼,扫了她一眼,又看向正凝神思索棋路的拓拔昭,
皇帝陛下昭儿,你如今对这朝堂之事,倒是愈发上心了。朕记得你以前,最不耐烦这些。
拓拔昭执棋的手指微微一顿,随即落下,脸上恢复那副玩世不恭的笑:

拓拔昭陛下谬赞。臣不过是觉得,有些人做事还算顺眼,若被些魑魅魍魉给弄下去了,这朝堂未免太无趣了些。
他话语轻松,却将“顺眼”二字,咬得微重。
皇帝呵呵一笑,不再追问,转而将话题引向了漕运新策的后续推行,以及吏部对涉案官员的清查。
然而,王丹彤却敏锐地感觉到,皇帝那双深邃的眼睛,在她与拓拔昭之间,来回扫视了数次,带着审视与探究。
这场召见,更像是一场无声的警告与试探。
皇帝在提醒她,也在警告拓拔昭,他乐见其成,但绝不允许超出掌控。
从御书房出来,两人并肩走在长长的宫道上,气氛有些微妙的凝滞。
王丹彤陛下似乎……看出了什么。
王丹彤率先打破沉默,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紧绷。
拓拔昭侧头看她,夕阳的余晖给他侧脸镀上一层金边,他笑了笑,语气却有些淡:
拓拔昭陛下是下棋的人,自然时刻关注着棋盘上每一颗棋子的动向和……联系。
他停下脚步,面对着她,桃花眼里情绪复杂:
拓拔昭彤彤,你是在害怕吗?害怕陛下的审视,还是……害怕我?
王丹彤猛地抬头,对上他直视的目光,心口像是被什么撞了一下。
她下意识地想否认,想缩回自己冰冷的壳里,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一句带着刺的反问:
王丹彤拓拔大人步步为营,算计精深,连陛下都赞你上心。我不过是大人棋局中一枚‘顺眼’的棋子,何来害怕之说?
她将刚刚他维护她时说的话,此刻原封不动地还给了他,带着一股连自己都惊讶的委屈和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