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护的手僵在半空,杯中酒液因为他微微的颤抖而晃荡。
她叫他“宇文将军”,自称“本官”。
那杯中的果酒,与她昔日喜爱的、也是他记忆中她常饮的清淡果酿,一模一样。
可物是人非,她连与他共饮一杯烈酒的意愿都没有了。
他仰头,将杯中烈酒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灼烧着他的喉咙,也灼烧着他的心。
他看着她,眼中是浓得化不开的悲恸和绝望,最终,他什么也没再说,颓然转身,背影佝偻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
这一幕,落在了所有人眼中,自然也落在了御座之上的皇帝眼中。
皇帝眸光深邃,轻轻摩挲着酒杯,看不出喜怒。
而拓拔昭,在宇文护走向王丹彤时,握着酒杯的手指就已收紧。
当看到王丹彤那冰冷而疏离的回应时,他心中先是微微一松,随即却又涌上更复杂的情绪。
他看得出宇文护是真的悔恨交加,也看得出王丹彤并非全无触动,只是她用一层更厚的冰,将自己包裹了起来。
宫宴散后,众人依次退出大殿。
王丹彤刻意放缓了脚步,想等人都散去。
却不料,在通往宫门的御花园小径上,再次遇到了等在那里的宇文护。
月色清冷,勾勒出他孤寂的身影。

宇文护丹彤……
他摒弃了所有尊称,声音里带着孤注一掷的恳求,
宇文护我知道,我罪该万死……我不求你原谅,我只求你……给我一个机会,哪怕只是……远远看着你,弥补万一……
王丹彤停下脚步,背对着他,袖中的手悄然握紧。
夜风吹拂着她的官袍,带着刺骨的寒意。
王丹彤宇文将军。
她声音依旧平静,却比在宴席上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王丹彤过去之事,已如云烟。你我如今同朝为官,各有职守,还是……保持距离为好。告辞。
她迈步欲走。
宇文护是因为拓拔昭吗?
宇文护猛地提高声音,带着一丝不甘和质问,
宇文护是因为他吗?!
王丹彤身形一顿,霍然转身,眼中终于燃起了压抑的怒火:
王丹彤宇文护!你把我当成什么?又把你自己当成什么?我们之间的问题,从来就不在于任何外人!在于你那一刻的选择!在于你心里那杆秤,永远把我放在最后!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声音恢复冰冷,却带着决绝的力道:
王丹彤我王丹彤,不需要任何人的弥补,更不会成为任何人权衡之后的选项。请你,也自重。
说完,她不再停留,快步离去,将宇文护和他那满身的悔恨与痛苦,彻底抛在了清冷的月光下。
在她身影消失后,不远处的假山后,拓拔昭缓缓走了出来。
他原本是担心宇文护纠缠,才跟了过来,却不想听到了这样一番对话。
看着她因为愤怒而微微泛红的脸颊,听着她那句“我们之间的问题,从来就不在于任何外人”,他心中五味杂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