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我们两都不说话,我时不时偷瞄顾苌北,只见他低着头散漫的走着,我心里其实是想告诉他我以往的经历,但又怕他从此对我有偏见,心里灼热啊,该怎么办呢
我的手别在后背不停的转圈圈,想着怎么开口,只听路边一男子提到柳巷的烟花之地吟唱小班今日来了位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花魁”,小班里还特意自己酿了比日本还纯真香甜的清酒以供客人饮醉,听那意思整个上海别的地方都没有
还有比日本还好喝的清酒?那我一定要尝尝
我早已把想对顾苌北说的话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心里怎么盘算着怎么能喝上吟唱小班的清酒
我们并排走着,抬头就看到平安里三个大字,唉~我还在惦记着清酒,没精打采的对顾苌北说:“小北老师,我先回去了”,说着准备踏进弄堂,可被他拦下,:“显毓同学,今天街上的那两个人……”,他没在往下说,我恍然大悟,竟然把这事给忘了
当我告诉顾苌北我在日本早与东村敏郎结婚时,他反而显得很淡定,像是知道一番
“想不到我还教了一位满洲的贵族格格呢”,顾苌北笑了笑
我“哼”了一声,佟家儒怎么全都说了,格格这个身份有什么好炫耀的,一个消失的朝代格格而已,我凑到他身前认真的说:“那小北老师是不是觉得我嫁了个日本人像是汉奸?”,不知怎么了,我好像很在意顾苌北对我的看法,我也不想让他误会我
没想到他使劲摇了摇手他没有这样的想法,:“显毓同学是个善良的人”,顾苌北竟然一时语塞,堂堂国文老师也有说不出话的时候
我把手别在身后冲他一笑随后一颠一颠的往家走去,:“显毓同学周一还来听课吗?”,身后顾苌北像是犹豫了很久
我回头对他说:“当然”
除了周一去听课,剩下的时间我可以种花,研究海棠,研究酿清酒,之前东村敏郎教我的早就被我忘的一干二净,想起吟唱小班,我怎么才能进去呢,扮作男人?不行,肯定会被发现的,哪有女人逛“窑子”呢,看来我要好好谋划一下
说来近几日平安里多了几个日军来回巡逻,为首的正是阿南,不过倒也没有为难百姓,我找到阿南才知道他专门负责这片弄堂的巡视,我看着阿南还算俊朗的脸陷入了沉思,我围着他审视了一圈,确实比黑川长得好看点
“格格怎么一直看着我呀”,阿南紧张的直搓手
我之前让他叫我名字,可他死活不肯,说是叫格格习惯了,我没办法只能作罢,我拽着他来到墙角偷偷的在他耳边说:“阿南你想不想去柳巷的吟唱小班,听说那刚来了个特别漂亮的花魁?”
阿南吓的眼睛瞪的跟铜铃般大,:“那怎么能去呢,课长要是知道了非给我军法处置了不可”,我一听不乐意了,这个坏乌龟,臭乌龟,自己整天佳人相伴,难道让手底下人孤独终老吗
我连哄带骗软磨硬泡让阿南帮我去一趟顺便买壶清酒回来,还特意叮嘱他打扮的英气点,肯定能一举拿下花魁,我在院里就这么静静的等着,如果心里念叨一件事,那时间就是度日如年,我一会在院里拨弄着泥土,一会踢踢围墙的砖,要么转圈圈
我眯着门缝看看屋外还有什么动静,可是却安静的很,这下真真实实憋不住了,我打开门就朝柳巷走去,一路小跑着,迎面撞上了栀子,她似乎有话对我说,可此时我心思都在清酒上急急忙忙回头冲她喊:“栀子啊,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
留下栀子在风中凌乱
跑的我气喘吁吁,终于到了吟唱小班门口,嚯~好不热闹,我不敢上前,只能在远处伸长着脖子看向里面,也没瞧见阿南的影子,我托着腮坐在路边等着,天都快黑了,阿南才走出来,我眼尖一眼发现了他手里提着一壶清酒
“阿南,这边”我向他招手,“可算把你盼出来了,我还以为你跟那花魁私奔了呢”,我一边说一边打开酒瓶闻了又闻,好像味道确实不同,喝在口中似一种酥酥麻麻的气息,倒也不像传统清酒的味道
“这味道怪怪的”我抿了抿嘴
“阿南,你有没有打听到这酒是怎么酿的”,许久身后没回应,我再回头发现阿南一直盯着吟唱小班的大门,咦~莫非他真看上那个花魁了?
“阿南”,我又喊了他一声,:“啊,格格怎么了?”,我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把他看的都不好意思了,我说:“我们阿南可还是没娶亲呢”,说完我转身走了
吟唱小班的清酒我是喝不惯的,还是觉得东村敏郎酿的好喝,这辈子怕是没了正大光明的身份要他帮我酿清酒了,我抱着酒一路想着,天早就黑了,弄堂门口,栀子还在原地,我猛的想起之前出来时她似乎想跟我说话,于是我赶紧上前询问,:“栀子,你是不是找我有什么事?”
我看着栀子欲言又止的样子,她总是拘束着,我其实是理解她的,寄人篱下的滋味感同身受,栀子像是下了大决心一样郑重开口:“毓姑娘,你能教我识文断字吗?或者……或者……”栀子没在说下去,我犯了难,抓着腮说:“那个……其实有好多中文字我还认不全呢,呵呵”
此刻估计自己笑的比哭还难看呢,栀子又对我说:“没关系,你不是会去听佟老师的国文课吗?你能不能每次听完回来讲给我听听啊”
咦~我更疑惑了,那还不如去听课岂不更好?
“栀子,不如每周一你随我去听课吧”
“不行,不行,我不能去,我还要替苏姨照看家呢”
栀子手忙脚乱的否决我的提议,还显得很慌乱,这又是怎么了嘛,我无奈的说:“那我记下来带回来给你可行?”
我这记忆力要真把佟家儒课堂上讲的内容都说出来估计我自己都要跳起来了,栀子很开心的点点头,:“那就有劳毓姑娘了”,我也没想那么多,便走了,走到门口只见佟家儒早已站在门口不知在张望着什么,我喊了一声“佟老师”
佟家儒抬了抬眼镜看清了我似的赶紧问我:“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快进来吧,有人找你”
“谁啊”
我走进院子一看,:“东村敏郎”
他来干什么,自从朝瑰来上海就很久都没来过了, 我皱着眉问:“你找我干嘛”,我的语气有些生硬,他也不恼,眼眸还是那样的柔情似水,只不过现在在我看来都是虚伪无比,他慢悠悠的开口:“来给你送酒”,说着还真从背后摸出一坛清酒,:“前几日刚酿的,尝尝?”
我抱着酒嘴里嘀嘀咕咕,:“这个阿南,嘴跟棉裤腰带似的那么松,出门就把我卖的一干二净”,声音虽小,可还是被东村敏郎听了去
他“噗”一声笑了,我也讨厌他现在的笑,还笑吟吟的看着我,没安好心
我冲他喊:“谢谢啊,没事了吧,没事赶紧回去吧,我忙着呢”,说完直接坐地上挖开土,还跟在日本的小花园一样我要把它埋进土里,等过些时日在拿出来
东村敏郎说:“怎么一直执着于埋酒呢”,说着竟然撸起袖子帮我扒土,我像是看外星人一样看他,开口问他:“朝瑰不需要陪?特高课不忙?”,他头也不抬的回我:“忙,帮你埋好酒就回去”,听他这么一说我也不再问下去
东村敏郎让我擦擦手,他自己来就行,我也不客气,佟家儒看着自家院子被我种的又是花,又埋了酒,无奈的摇摇头,我冲他呲牙一笑,对他说:“佟老师,平安里多了一位种花租客,说的就是我”
佟家儒又笑了笑赞同的点点头
酒埋好后,我瞧着位置正好,旁边就是我种的百合,东村敏郎看着墙角枯掉的花朵对我说:“看来毓儿现在很喜欢种花”
我看着他的眼睛,眼里闪动着琉璃的光芒,肌肤上隐隐有光泽流动
我想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只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