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很小的时候,我爸从外地打工回来,都会给我弟带各式各样的玩具。每次还都是提前打电话征求意见,问我弟想要什么。这次想要拖拉机,那次想要赛车。一一满足。从来没有问过我。
我呢,就只有眼巴巴在一旁看着的份儿。
小时候家里有个很大的水杯,八百毫升的样子。我爸会把茶瓶里烧的水都倒进去,倒满满一杯。我和我弟就可以直接喝。
每次我看我弟快喝得差不多的时候就会提醒他一句,给我留一点儿我也想喝。然后我弟就会继续大口大口喝,直到给我剩下只有杯底高度的水才肯罢休。我气愤:“你怎么每次看我要喝都不给我留?”我弟没说什么,我爸直接一句吼过来:“明明是你每次都不给他留。”
我的成绩其实从小都算是名列前茅。但这也给我形成了一个无形的压力,仿佛我哪次没考到第一名就该被万人唾弃然后钉在耻辱柱上。而我弟就可以一直无忧无虑的,没考好也没关系。
有一段时间,我总是在春节附近生病。可能是着凉,导致我食欲不振还很难受。但那也正是期末考的时期。
我吃不下饭,昏昏欲睡。我爸就直接在饭桌上说怎么每次考试前都要生病,也不知道你心里到底想干嘛。
我当场被骂得眼泪汪汪,这或许又是我的错吧。
受尽了不公平的待遇,仿佛让我练就了金刚不坏之躯。我开始接受自己所受到的轻视和偏见,逐渐产生了被看不起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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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爸这次的伤势和上次腿伤相比,简直小巫见大巫。
不过因为伤上加伤,所以需要调养一段时间。
出院那天,大姑和姑父又来组了一次饭局。从字里行间听出来的都是对我们一家的关心。我这才知道,这次手术费是大姑一家给垫的。
我爸把打石膏的腿放在一个很低的小凳子上,一脸虚伪的和他们敬酒。
他们其乐融融。
我实在不想听,就偷偷发呆。
看着我爸那条打着石膏的腿,突然又想到了一件事情。
初二那年,我爸我妈总是吵架。
我妈跟我说过,因为她和我爸年轻时第一次打架把年龄还很小的我姐吓发烧了,所以他们日后就约定以后无论有什么事情绝不会再打架。
初二那年,事情出现了转机。
我爸我妈不知道什么原因就开始吵架,家里的东西都像经历十几级龙卷风一般,惨无人道,被丢了满地。
然后他们就开始动手,开始推搡。
我爸一直在踹我妈,我去拦着我爸时很自以为是地吼了他一句:“你再这样我以后就不回家了!”
当时我是住校,要每周挤一次沙丁鱼罐头回老家。所以,大家其实也只有一周才能见一次。
我爸当时听到这句话,甚至一秒都没犹豫:“那你现在就滚。”
他的眼神,又是老鹰。
这句话说的我哑口无言。
对呀,我威胁谁呢?我能威胁到谁?
我没再拦着他们,相比他们的那些皮肉伤害,我觉得自己此刻才是那个最应该被修复的人。
后来我妈在我爸小腿上留下了一个齿痕,结成了疤,一直留在那里。
每年夏天我都会看到,每看到一次,这段回忆就要袭击我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