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爷爷是一个很顽固不化的老头。从小他就给我这样一个印象。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奶奶去世的早，他一个人太孤单了，这么多年养出来的他的性格，真的很让人难以接受。
他没有一丝坏心肠，很乐于助人，很喜欢邻里街坊。但我觉得没人真正喜欢他。
因为他特别喜欢瞪着眼睛扯着嗓子和人喧哗，像要吵架一样。他的衣食起居有些邋里邋遢，身上有一股很浓重的油烟味儿，喜欢把夜壶倒到菜园里。他的观点过于老旧和封建，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承认自己犯错，也不听劝，甚至有些倚老卖老。他还很墨迹。听外婆说我奶奶当年就是因为他太磨蹭才没能赶上手术治疗的时间。他天性爱赌，我妈嫁过来之前家里穷得叮当响，还欠了一屁股债，这点我爸真是完美继承。
我从小就跟他一起生活。
每天早晨都是一袋白象方便面，中午煮米饭，菜就只有他自己爱吃的猪头肉或者肥肉，基本只有我姐来家的那两天他会炒个鸡肉，其余时间就让我自生自灭。
他特别喜欢给村里的人家主持红白喜事，然后直接在那里吃饭。
如果是中午的话，他就给我几块钱让我去小店买包辣条就着米饭吃，或者把白糖撒到里面拌着吃。晚上的话他则会带着我一起去吃。在厨子那屋，在全是喝酒的人那一桌。
身边不停歇的劝酒如打架的大小声听得我是震耳欲聋，夜很冷，一个接一个凉菜吃得我浑身发抖。
这种场合每每还要吃到很晚。我困得要死只能一个人回家，摸着乌漆嘛黑一不小心就会掉到河里的土路回家，到家后一个灯一个灯地开，摸索着到卧室，还要因为一个人在家太害怕蒙着头睡觉。
这些，我暂时都能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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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二三年级左右，学校要全体买校服。
一套60块。
我回家问他要钱，他直接转移话题当做不知道。可我妈每个月都会给他打钱做生活费。
然后我就只能面临班主任在全班同学面前的拷打：“为什么不买校服？”
我羞愧难当，不知怎么回答，最后只好说：“我爷爷不给我买。”
班主任也没办法。
因为我的个子很小，排队要排到最前面，我又没有校服，所以格外醒目，格外扎眼。
校长单独把我拎出来。站到一旁。然后给那些有校服的同学排队。
我面向着全校大大小小年级的同学，和另外一个高高壮壮年纪很大但智力还有些欠缺的同学排排站在一起。
面对全校同学的目光和审视，我真想找个洞把自己埋起来。
我甚至能听到他们在底下的窃窃私语：“只有她和那个傻子没买。”
我不是傻子。
回到家。之前提到过的邻居那个比我小一岁的女孩，就来和我爷爷说，全校学生都有校服只有我没有，这是必须要买的。
我爷爷装作不知道的样子问她价格，她说六十。
我爷爷：“六十没有门儿，要六块的话我有。”
那个女孩的妈妈和另一位中年妇女听到以后就开始哄堂大笑。
她们的笑里面夹杂了很多，我不敢再去过多解读。
所以，我讨厌校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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