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子(上)

墨兰虚弱地倚在床榻上，一张脸白得几乎透明，连唇色都淡得看不出血色。早产加上难产，让她整个人如同被抽干了精气神，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大娘子正一勺一勺地给她喂着汤药，温声劝慰道：“好孩子，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了宝儿把身子养好。”宝儿是墨兰刚为女儿取的小名，因着早产的缘故，连大名都还没来得及取。

早产的婴孩睡得极不安稳。小小的身子裹在锦被里，时不时发出细弱的啼哭，列氏抱着襁褓轻轻摇晃，嘴里哼着的童谣哄着。

“四妹妹，”列氏压低声音道：“宝儿眉眼生得这样精致，将来定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你且放宽心养着，万事都有母亲和哥哥们为你做主。”

墨兰勉强牵动嘴角，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她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被角，犹豫片刻还是问道：“那位何姑娘，可还在？”

王氏闻言立即撇了撇嘴：“理她作甚！天底下再没这般不知廉耻的，上赶着要嫁人，连姑娘家的体面都不要了。”说着替墨兰掖了掖被角，压低声音道：“我已给如儿捎了信。咱们治不了她，皇后娘娘总有法子。”

墨兰心头一暖。自打去了葳蕤轩跟着大娘子学理家，母女情分日渐深厚。出嫁后方才真切体会到这位嫡母的不易，这世上再难寻这般善待庶女的嫡母了。她轻轻握住王氏的手：“母亲，五妹妹如今也身怀六甲，就别惊动她了。官人说了，是何姑娘一厢情愿，他根本无意于她。就算真要进门，女儿也不怕的。”

“糊涂！”王氏急得直拍床沿，“男人的心说变就变，现在说无意，日后朝夕相对呢？那丫头生得不差，又是个会来事的…”说着突然话峰一转，“实在不行我就住在这儿，日日盯着她骂！”

列氏忍俊不禁：“母亲威武。四妹妹，这事可不单是内宅之争。那何姑娘光天化日就敢纠缠四妹夫，你不知道，还有人打你三哥的主意呢，幸亏二哥哥早有提醒，不然也得中计！”

话音未落，华兰与明兰已匆匆赶到。两人瞥了眼堂中站着的长枫和李郁，又扫过一旁垂首而立的何姑娘，对视一眼便径直进了内室。

“怎么样？可好些了？”华兰一进门就急急问道，她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床前，握住墨兰冰凉的手，“接到消息我们就赶来了，四妹夫也太…”，明兰悄悄扯了扯她的衣袖，提醒她别说这些。

“四姐姐，”明兰取出一个金锁轻轻挂在宝儿颈间，“这是特意去大相国寺求来的，保佑宝儿平安康健。”

墨兰心中一暖，虚弱地笑笑：“劳你们挂心了，我没事的。”

华兰仍气不过：“真是开了眼界！前些日子也有人往袁府塞人，被我直接打发出去了。”

明兰轻叹：“树大招风，谁让咱们家出了位皇后娘娘呢？”

华兰冷哼一声：“正因为如此，咱盛家姑娘更不能任人摆布！”

明兰点头附和：“大姐姐说得是。左右咱们占着理，旁人也不敢说什么。”

正说着，外间突然传来小厮急促的通传声：“皇后娘娘驾到！”

大娘子大喜，连忙拉着华兰等人出去相迎。众人齐齐行礼：“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千岁。”

如兰扶着严嬷嬷的手下了轿辇，淡淡道：“都起来吧。”她看也不看跪在一旁的李郁，问大娘子：“母亲，四姐姐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