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时像是知道要出去玩一样,第二天早早醒来,在摇蓝里哭起来,奶娘王嬷嬷手忙脚乱地哄了半天,小皇子却越哭越起劲,小脸涨得通红,一双乌溜溜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
“哎哟,小祖宗,这是怎么了?”王嬷嬷急得额头冒汗,想起如兰娘娘先前的吩咐,若元时哭闹不止,直接抱去给她,万不可委屈了皇子。
王嬷嬷抱着元时刚到寝殿门外,还未及通报,殿门便从内打开。萧景琰身着白色中衣,外披一件墨蓝色锦袍,显然是刚起身的模样。他眉宇间还带着几分慵懒,却在看到元时的瞬间柔和下来。
“给朕吧。”萧景琰伸手接过孩子,动作娴熟地将元时搂在怀中,转头对王嬷嬷道,“你去准备元时出游的衣物,这里不必伺候了。”
殿门轻轻合上,王嬷嬷望着紧闭的殿门,心中暗叹:陛下这般亲力亲为照顾皇子,哪像是一国之君?
殿内,元时到了父皇怀里,哭声戛然而止。他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小嘴一瘪一瘪的,含着拇指,模样可怜又可爱。萧景琰低头用鼻尖蹭了蹭儿子的小脸,元时立刻咯咯笑起来,小手抓住父皇的一缕头发。
“这么早就闹你母妃,小调皮。”萧景琰低声逗弄着儿子,抱着他走向床榻。
如兰被父子俩的声音唤醒,迷迷糊糊间感觉有个温热的小身体被放在身边。她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触到元时柔软的脸蛋。元时闻到母妃熟悉的气息,兴奋地咿咿呀呀叫起来,小手小脚乱蹬。
“醒了?”萧景琰坐在床边,看着如兰睡眼惺忪的模样,眼中满是柔情。
如兰揉了揉眼睛,勉强撑起身子,锦被滑落至腰间,露出雪白的肌肤。她突然意识到什么,低头一看,顿时羞红了脸,被中自己竟未着寸缕!昨夜缠绵的画面涌入脑海,她狠狠瞪了萧景琰一眼。
“你抱他下去,我要起来。”如兰声音细如蚊呐,拉着锦被往身上裹。
萧景琰却不动,眼中带着促狭的笑意欣赏她窘迫的模样。元时不明所以,见母妃躲进被子里,以为在和他玩,兴奋地爬向被褥隆起处。
“萧景琰!”如兰又羞又急,从被中伸出一只脚去踢他,“快点!”
萧景琰这才笑着抱起元时,起身退开两步。如兰整个人缩进被中,像只受惊的鹌鹑。萧景琰看得好笑,故意抱着元时在床边踱步,不急不慢地道:“你昨夜可不是这般害羞。”
被中传来如兰闷闷的声音,“在孩子面前胡说什么!”
元时见母妃躲在被子里,急得在父皇怀里扭动,伸出小手要去抓。萧景琰安抚地拍拍儿子后背,终于良心发现:“好了,不逗你了。我带元时去外间,你更衣吧。”
脚步声渐远,如兰才从被中探出头来,确认殿内无人后,急忙起身。她双腿酸软,险些站不稳,又暗骂了萧景琰几句。从床角拾起她的寝衣,迅速穿上,跑去净室。
待如兰梳妆完毕踏出寝殿时,晨光正好。萧景琰已穿戴整齐,正与庭生对坐在雕花圆桌前用早膳。奶娘抱着元时坐在一旁,小心翼翼地喂着小皇子喝温热的羊奶。桌上摆着几样精致的点心,水晶虾饺、桂花糖糕、杏仁茶,都是如兰素日里爱吃的。
庭生一见如兰出来,立即放下竹箸起身行礼:“母妃晨安。”少年发髻束得一丝不苟,举止间已颇有几分沉稳气度。
如兰抿嘴一笑:“快坐下用膳,不必多礼。”她走到庭生身旁坐下,顺手替他夹了个虾饺,“读书辛苦,多吃些。”
这个称呼曾经让两人都尴尬不已。如兰记得第一次听庭生唤她母妃时,差点打翻了茶盏,她不过比庭生大了七岁,这称呼实在别扭。她甚至傻乎乎地跑去问萧景琰:“能不能让庭生叫我姐姐?”
萧景琰当时正在批阅奏折,闻言抬头,眼中闪过一丝促狭:“那你准备跟着庭生叫我父皇?”
如兰顿时语塞,耳根通红。萧景琰笑着将她拉到身边:“傻丫头,礼不可废。他是我们的义子,自然该称你母妃。”
如今这称呼听久了,倒也习惯了。如兰发现庭生每次唤她时,眼中都带着真诚的敬重,渐渐也就接受了这份特殊的母子情谊。
“今日去苏宅,你可以和飞流好好玩耍,松快松快。”如兰小口啜着杏仁茶说道。
庭生眼睛一亮,随即又有些犹豫:“我想向先生请教棋艺,上次的棋还未参透...”
萧景琰闻言轻笑出声,伸手揉了揉少年的发顶:“慢慢来。”语气里满是宠溺。
如兰看着父子俩如出一辙的认真神情,忍不住打趣道:“你们爷俩一个样,去了苏宅定要缠着苏先生下棋论道,倒叫飞流无聊得紧。”
元时恰在此时咿呀咿呀叫唤起来,小手朝餐桌方向挥舞,似是在附和母亲的话。奶娘忙轻声哄着,萧景琰却已起身将小皇子接了过来。
“我们元时也想去见殊伯伯,是不是?”萧景琰抱着儿子在殿中踱步,他看了眼窗外天色,“时辰不早了,用完早膳,我们就出发。”
苏宅庭院中,霓凰手持长剑,衣袂翻飞间剑光如练,在空中划出一道道银色的弧线。飞流蹲在廊柱上,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每一个动作,眼中闪烁着跃跃欲试的光芒。
“飞流,比比?”霓凰收剑而立,额间沁出细密的汗珠,唇角扬起一抹温柔的笑意。
飞流眼睛一亮,一个鹞子翻身轻盈落地,随手折下一段柳枝作剑。庭生刚跳下马车就看到这一幕,立刻挥舞着小拳头喊道:“飞流,加油!”
如兰抱着元时从马车上下来,萧景琰扶住她的腰。喜鹊跟在后面,提着沉甸甸的食盒。元时看到热闹的场景,兴奋地咿咿呀呀叫起来。
两道身影在庭院中交错腾挪,剑风带起落叶纷飞。霓凰红衣如火,飞流白衣似雪,在空中划出绚丽的轨迹。如兰仰着头看得入迷,轻声问身旁的萧景琰:“在空中飞是什么感觉?”
萧景琰揽住她的肩,低笑道:“一会儿带你试试。”
“当真?”如兰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像盛满了星星。
比试以霓凰险胜告终。她拭去额角的汗水,拍拍飞流的肩膀:“飞流进步很大,再过些时日,姐姐就不是你的对手了。”
“飞流,”如兰拉着元时的小手朝这边挥手。飞流闻声转头,看到如兰怀里的元时,眼睛顿时弯成了月牙。
廊下,梅长苏正在煮茶。炭火上的水壶咕嘟作响,茶香袅袅。萧景琰走过去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坐下,梅长苏递过一盏刚沏好的茶,两人相视一笑。
喜鹊将食盒里的糕点一一摆在庭院圆桌上,飞流立刻凑过来,像只馋猫似的盯着那些精致的点心。
霓凰净了手过来,自然地接过元时。小家伙一点也不认生,笑嘻嘻地往她怀里钻。
霓凰低头逗弄着孩子,眼角余光却瞥向廊下正在品茶的梅长苏。
“如兰,”她不着痕迹地侧身,借着逗弄元时的动作遮掩,声音压得极低,“怀孕,是什么感觉?”
如兰正捏着帕子给元时擦口水,闻言手指一颤,杏眼圆睁:“有了?”惊呼刚出口,她慌忙用帕子掩住嘴,只露出一双亮晶晶的眼睛。
霓凰耳尖微红,将元时往怀里拢了拢:“别嚷,只是问问,有什么症状吗?”
如兰凑近些,发间的珠钗轻轻晃动。她掰着手指细数:“整日犯困,明明睡了很久还是哈欠连天;突然馋某样吃食,半夜都想得睡不着;还有…”她突然抓住霓凰的手腕,“有吗?”
霓凰想了想,“好像...是有这些症状。”
“月事呢?”如兰急急追问。
“迟了半月有余。”霓凰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元时的小手,“千万别声张。若不是,太丢人了,我们这个年纪,原是不抱希望的。”
“净胡说,哪里大了,只要身体好,年纪不是问题,有人四十岁还能生呢!要不找个大夫瞧瞧?”
霓凰慌忙摇头:“万一不是,多尴尬!”
“放心,我们去找贺家哥哥,”如兰眼波流转,忽然计上心头,“看我的!”
她利落地从霓凰怀里抱过元时,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萧景琰跟前。元时见到父亲,立刻张开小手要抱抱。
“我想带霓凰姐姐去城南那家新开的点心铺子尝尝鲜,听说他们家的桂花糕做得极好,比宫里的还要香甜三分。”
萧景琰接过孩子,眉头微蹙,“何必亲自去?让侍卫跑一趟便是。”
“哎呀,”如兰轻拍他的手臂,“难得出宫,我想去逛逛嘛。”
霓凰适时地走过来,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期待,“景琰,就让如兰陪我走走罢。我许久没逛过京城的街市了,正好看看有什么新鲜玩意。”
萧景琰看了看怀中咿呀学语的元时,又望望妻子期待的眼神,终是松口:“早去早回,多带几个人。”
“知道啦!”如兰雀跃地应着,转身挽住霓凰的手臂就往外走,“有霓凰姐姐在,哪个不长眼的敢来招惹?”
霓凰回头对梅长苏笑笑,却见他正若有所思地望着自己,茶盏停在唇边。她心头一跳,赶紧转回脸,任由如兰拉着自己快步出了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