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凶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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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穿堂，天欲雨。今日黄历，宜殡葬。

汉清前董事谈矢先的葬礼便敲定在这精挑细择之下的一个黄道吉日。

万事俱备，唯天公不甚作美，酝酿整个午间后终于黑云压城，倏地将墓地如烟的黑西装笼入更压抑的寒凉之中。

墓地是汉清如今的董事、谈矢先生前的养子谈今着人相看的。最好的命理师和风水先生研究了一周黄历又相看了一周墓地，方圆数里树木苍翠鸣溪潺潺，素日晴日绰约草石荣茂，据大师说，是再好不过的一块地。

谈矢先生前无所出，膝下唯有养子养女。养子谈今继承汉清，继续运转谈矢先留下来的商业帝国。养女沈缱就职于寒桥警视厅，为这一方太平主持公道。

汉清风光无限，前来吊唁的三教九流，遑论有无交情皆于此合手拜祭，在谈今与沈缱身后站定，黑压压的一片。

黑色丧服与坟前白幡交错，狂风乱云之中几乎听不到一道一道念诵的往生咒，只为拔除业障，叫他往生路上走得坦荡。

倏尔闪电撕裂浓厚云层，惨白一道凄厉如黄泉鬼道，瞬间映亮墓碑前黑白小像上慈眉善目的男人，一刹那也凌厉。

众人犹自心惊，忽地山林不知何处一只乌鸦戚叫，振翅声直穿层层枝桠，困兽般一声又一声。呕哑嘲哳，不知所踪。

“封棺吧。”

墓碑前沉默伫立的兄妹两个认真向每一个人躬身还礼。不时有人离开，又从灵堂那边过来。眼看要下雨，谈今便吩咐沈缱下山送客，小心遭了雨。

沈缱送客出来时随了一路客套的笑。黑色西装裤缠绕着一截光裸脚踝，正被冷风吹彻泛着冷意的红白交错。胸前白玫瑰在四下阴翳之中荏细娇弱，不一时便簌簌抖落下花瓣，在她身后乱飞。

“本来还怕汉清后继无人，如今看来，小谈总倒是也颇有几分谈董的姿态在身上。”

“就拿今天这场葬礼，礼数排场样样周全，很有几分滴水不漏长袖善舞。难怪谈董生前那样看重小谈总。”

“就是，不是亲生的又怎样？小谈总继承了谈董衣钵，还愁汉清的未来不成？倒是小小姐，谈董生前就不得他宠爱，遗嘱里只留给小小姐那么些股份，未免有些难看。”

“同样是收养的，难不成谈董还闹重男轻女那一出？”

“那倒不是，谈董本来没打算收养小小姐，是小谈总喜欢，说想要这个妹妹，才不情不愿认了她。”

“这样啊。不过小小姐也不差，几年前小小姐十八岁成年生日宴，我远远瞧了一眼，那气派风采，同真的豪门千金也没什么两样。”

“那可不，全寒桥谁不知道小谈总多宝贝这个妹妹啊。”

凄风苦雨将议论纷纷从身后剥离。山脚下林涛成海，翻涌如浪，大雨终于落下。一时间，纷飞的枝叶，风动的白幡，通通被大雨埋下，低垂至尘泥，不复生息。

半山腰上躲闪不及，沈缱只能淋雨下山。忽地身后有人为她撑起一柄黑伞，抬头时伞面与天色一道，像纯黑无色的脸，哭也不似，笑也不似。

沈缱回头，看到那个人隐在一片暗色之下并无太多神情的眼。

沈缱今日寒桥新市长走马就职，你应当代表汉清在市政厅随其他企业代表一起恭贺道喜。

崔胜澈已经恭贺过了。老董事长去世，于情于理我都该来送一送。

沈缱撇嘴，不同他呛声。山路泥泞，她伸手拉着他袖口犹且踉跄。磅礴的雨声中远处隐隐有呼唤旁人的声音，唯伞下别无声息。

丧服单薄。崔胜澈将她送至车里时她手已全无温度，冰冷苍白地在细微发颤。单薄衣物紧紧裹在身上，同寒风冷雨一道攫夺她体温。

司机将空调温度调高，又从储物箱里翻出毛巾与厚外套。崔胜澈接过去替沈缱擦手臂与脖颈上的雨水，适时听到谈今从山上打来电话，道是天气不佳，下山路难走，叫沈缱先回家，不必等他。

沈缱在电话里应一声。冰冷手脚此刻并未回温，活像血液都不甚在其中流通一般，全无知觉。车子慢慢起步，她在浓重的雨幕中转头回望，送自己名义上的养父最后一眼。

难过谈不上有几分，她只觉得又冷又困。

回谈家的车程要将近两个小时，加之雨天路滑，来送谈矢先的人不在少数。此刻都急着离开，一时阻塞，半晌移动不得半步。

沈缱你猜，他们这么急着走是去做什么？

崔胜澈自然是去市政厅摸底细。

寒桥地处这一弹丸小国的边境，同时与全亚洲最混乱的国家与最强大的国家接壤。地方军阀、中央势力纠葛、大国博弈，经年累月造就寒桥成为法外狂徒的应许之地。

然而时局从两年前开始改变。前总统遭遇刺杀之后，国部一反常态决定站队邻国，得到了强大邻居的助力，自此全国自上而下开始了一场对于传统罪恶势力的肃清。

寒桥是最后一批参与其中的城市。首都暹罗天高皇帝远，各种顽瘴痼疾并非一时之际便能扭转。只是国部已下定决心，整治是迟早的事。

新市长的上任便是行动的开始。

选举前日落下帷幕，国部并未展开公示，新市长直接就任。一时之间寒桥旧势力哗然，寡头汉清更是借口这一场葬礼而躲避与新一任领导的正式交锋，只派遣一个二把手前往道贺。

寒桥其他人见风使舵惯了，嘴上说要随着谈家的一行一动马首是瞻，却始终不肯落人话柄。来谈家奏完了哀乐，还赶得上到市政厅，换一副笑脸。

沈缱你见过新市长了，感觉怎样？

他并未直面回答，细细将她身上被雨淋湿的地方都拭干后又转个方向，按着她后背中部脾俞穴轻轻揉。半晌探一探她手背感受到渐渐回温。

转头向车外。黑压压一片座驾如同乌云密布般冷漠压抑。前进速度轻慢，泥点四溅，狂风嘶鸣，这一场阴霾总是蓄谋已久。

崔胜澈你只需知道，天塌下来，你还是寒桥唯一没有前缀的小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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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eG天知道这个坑我要删删改改多少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