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完颜亮嗜酒引众怒，金銮帐诸将谋弑暴
“杀，通通给我杀光。”
此时的瓜州渡，早已接近夜晚，夕阳缓缓落下，彩霞逐渐消散。在位于龟山寺的皇帝行营内，完颜亮一边下达着不切实际的命令，一边津津有味的吃着烤羊腿，一抓起酒缸就往嘴里灌，试图依靠美食和美酒来麻痹自己，使自己忘掉这些令自己愤懑难平的事，但似乎并没有什么作用，无论自己如何折腾，照样忘不了心中的烦心事，只会使自己更加的愤怒。此时的他早已听说了完颜雍在辽阳称帝的消息，再加上金军水师在唐岛被击败，西路和中路金军溃退回北方，以及东路大军在采石矶的失败，一系列的噩耗传入他的耳中，令他夜不能寐，寝食难安，生怕自己最后会死无葬身之地，落得横尸荒野的结局。但他明白，此时已经无路可退，现在唯一的计策，只有破釜沉舟，与宋军决一死战，随后挥师往北平定完颜雍的叛乱。
“我授意的事为什么还来问我!凡是作战不力者，通通斩首，一个不留!”
此时的完颜亮，已经接近了崩溃的边缘。无数次的失败早已令他心力憔悴，逐渐失去理智，变得愈加暴虐与专制。此时的他已经无法容忍任何失败。在他看来，无论是什么人，若是作战不力，被宋军击败，那就是不可忍受的耻辱，必须杀掉以正军法。但令他没有想到的是，他的残暴行径已经激起了手下将士的怒火，也为他不久之后横死行营的悲剧埋下了悲恨的种子。
“主上!”
此时，早已一言不发走入行营的李通和郭安国上前禀奏。
“怎么回事？又是谁战败了？”
完颜亮抬起头，用惺忪迷离的双眼注视着眼前自己的两位股肱之臣。
两人看着此时被酒水灌醉，神志不清，不省人事的完颜亮，不禁泪如雨下，默默啼哭。他们知道他们之前对朝中群臣和宗室所做的发指行径。倘若完颜亮因此而战败，或被叛军杀死，他们就会失去自己的靠山。对于他们是没有任何好处的。到那时，不仅完颜亮会命丧黄泉，就连他们自己，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你们……没事哭什么？”
“没什么……臣等来此，只想劝谏主上，您不能再喝了!您一定要善保龙体，日后以好主持大局，统御将帅，横渡长江啊！”
“是吗？”完颜亮将酒坛扔在地上。伴随着酒坛的破碎声，完颜亮猛地起身，醉意朦胧的破口大骂道:
“朕的身体，朕自己知道!用不着你们操心!”
“主上，您可不能因此而意志消沉啊！将来的大金，还指望着您呢!”
“主上？哼哼……现在肯称呼我为主上的人恐怕只有你们两个了。其他那些当初随我南下的佞臣们早就全都变心了，他们心里的主上，就是辽阳府那个起兵叛乱的完颜雍!反了他，完颜雍这个乱臣贼子竟敢起兵讨伐我!等我日后挥师向北，一定要啖其肉，寝其皮，方解我心头之恨!”
“主上有这样的想法，说明您统一天下的大志未变！正因为如此，您更不能意志消沉，一蹶不振啊！依臣看来，眼下之计唯有迅速击败宋军，再立即北上平叛，完颜雍的叛军必然不攻自破。只有这样，方能反败为胜啊！”
“这个，朕比你清楚!来人啊！”
随着完颜亮的呼唤声，一名侍卫立即进入行营待命:“末将在!”
“传令下去，明日大军整装待发，三日内，务必渡过长江，如若不然，所有随军大臣，尽行处斩!”
“主上……这么做恐怕会激起兵变啊!”
“你是主上还是我是主上？还不快去，不然现在就杀了你!”
在完颜亮的逼迫下，侍卫自知无法抗命，只得如实传达旨令。……
此时，在大营外驻守的将士们，早已失去了斗志。军营里，充满悲凉气氛的北方民歌不绝于耳，歌声所传达的，是将士们的厌战情绪和思乡之情。
此时，神武军都总管耶律元宜正在长江岸边观赏江景，看着滔滔不绝的长江水呼啸着奔腾向前，此时的他，内心充满了波动，又听见军营里的民歌，内心难免更加失落。自从南下攻宋那天起，他就一直在思考这次战争的意义，每每想起长江中漂浮的金军尸体以及被鲜血染红的江水，他的内心便如同刀绞一般，虽说完颜雍在北方称帝的消息已经传遍军营，但他终究没有下定决心反抗完颜亮的暴虐统治。此刻的他正在犹豫，究竟是起兵反抗，北上投奔新帝，还是继续效忠完颜亮。他在等待，等待一个完美无瑕的契机，以便自己更快的做出决定。
“大人!大人!”
此刻，一位士兵骑着战马，匆忙赶到元宜身边，下马禀告道:
“出大事了!出大事了!”士兵语无伦次，显然过于慌张。元宜见此连忙扶起他:
“到底出了什么事？”
“主上……主上……说……三日之内全军务必过江，否则将随军大臣尽行处斩啊！”
“什么？”
耶律元宜没有想到，契机竟然来的如此之快，他思索了一阵后，终于下定了决心:
“果然，已经开始发狂了，这样的君主，拥护他又什么用？”
“将军，您的意思是……”
“你立刻把这条消息通告所有将领，然后召集他们去我的营帐里商讨此事!”
“是!”
夜晚，在耶律元宜的营帐里，一大批将领聚集在一起，就完颜亮下达的指令，共同商议对策。
猛安唐括乌野拍着桌子怒吼道:“没想到我等奋力作战，最后竟然落得如此结果!我等如之奈何？前面有大江阻挡，我们都会被宋军捉住。近来听说新天子在辽阳即位，我们不如共行大事，然后全军回北方去。”
“是啊！”
“这是个好办法！”
“等等!”一位猛安反驳道:
“万一被发现怎么办？”
“反正造不造反都是死，不如和暴君拼了!”
“好啊！早该这样了!”武胜军都总管徒单守素赞成道:
“诸位意下如何？”
“我们都听您的!”
“话说元宜大人怎么还不来啊？”
“神武军都总管完颜元宜到!”
此时，在两队御林军的护卫下，耶律元宜和耶律王祥身披戎装走入营帐:
“诸位久等了。”
“参见都总管大人!”
“诸位，你们一定都知道完颜亮的召令了。敢问有何感想？”
“誓与完颜亮鱼死网破!”
“说得好！”
“都总管大人，您就下令吧!”
“对!我们都听您的!”
在将领们的怒吼声中，元宜深吸了一口气，大呼道:
“诸位，新帝已经在辽阳登基，我们何必在这里为暴君卖命？我和祥儿今天召集大家来，就是要商讨如何剪除完颜亮，结束这次荒唐的南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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