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窝斡攻泰州失之交臂，金军拟反扑大厦将倾
在泰州城外的起义军兵营里，一切都是那样的沉寂。在一座座凸起的营帐外，士兵们或两人或三人靠拢在一起，表情惨淡，眼神中早已没有了当初起义的精神与活力。今天早晨，他们早已在斥候口中得知，金世宗命令右副元帅完颜谋衍统率十万大军，南下镇压他们。而之前在进攻泰州的战斗中又多次失利，一系列的打击令士兵们士气低落，毫无斗志，甚至萌生逃亡的想法。
在大帐内，自封为皇帝的移剌窝斡正与诸将商议接下来的进攻目标，虽说他们之前击败了泰州节度使乌里雅率领的一千骑兵，可这场小胜利并没能对整体战局造成重大影响，泰州城依旧是固若金汤，再加上完颜谋衍南下，战局对他们而言愈加不利。他明白，泰州不是久留之地 倘若拖得时间太久，会对整个起义军造成灭顶之灾。
“诸位，眼下金人大军将至，我等该当如何，才能远离金军的威胁，确保大军安然无恙？”
“主上!”一位将领禀告道:
“依末将看，眼下泰州绝非久留之地！不如早早离开，另寻敌军守备薄弱城邑，扩充军备，休养生息，以图后计!”
“什么地方最合适？”
“济州城官兵贫弱，且粮草充盈，可以作为目标!”
“好!那就听你的!”
大定二年四月，移剌窝斡率众攻泰州不克，转攻济州，然而终究是徒劳无功。他们不知道的是，一场灭顶之灾正悄然向他们逼近。
此时金军大营距离起义军已不足六十里，大营内，完颜谋衍又在谋划接下来的行动。他面色凝重，不停地用手指比划着地图。
“将军！”一位将士禀告道:
“探马来报!已经发现叛军!”
“距离我们有多远？”完颜谋衍舍弃地图，慌忙追问道。
“不足六十里!”
“他们对我们的动向有所察觉吗？”
“暂时没有!”
“好!真是天赐良机啊！”
“将军，那接下来……”
“令轻骑万余奔袭，袭其辎重！并抄断他们的退路!”
“是!”
夜晚，守备辎重的起义军士卒正在酣睡，对即将到来的危险毫无防备。就在他们毫不察觉之际，在一片喊杀声中，金军骑兵向起义军发动进攻。无数金军挥舞着马刀向惊慌失措的起义军砍去，无数人命丧当场。移剌窝斡率众回救，但却在长泊遇伏战败，西渡雾河，并毁渡口。金军在河下游束柳填河抢渡，追赶数里，于平地稍憩方食，起义军乘机顺风纵火，回师冲杀，经激战，被金军击败。
在中都，金世宗和李石正在商议前方战事。
“主上!完颜谋衍久战不利，屡次错过消灭叛军的良机，应当更换主帅啊！”
“舅父以为，派谁前去最为可靠啊？”
“以仆散忠义为平章政事兼右副元帅，纥石烈志宁为元帅监军，必能击败叛军。”
“那就听你的吧！”………………
此时，长泊战败之后，义军士气更加低落。移剌窝斡西走至临潢西南。又攻懿州不克﹐逐破川州，准备向山西进军。窝斡从花道向西进发时，仆散忠义、纥石烈志宁率领大军在袅岭西边的陷泉追上了他们。第二天，辽军三万骑兵渡水转向东行。窝斡猝遇金军，力战受挫，人马互相践踏蹂躏而死的，不可胜数，陷泉都填平了，活着的兵众踏着尸首而过去，有的人奔命逃窜，躲藏在密林草莽中间。金兵跟踪追击他们，俘虏的人以万计，金军活捉了窝斡的弟弟六院司大王移剌袅。窝斡仅仅和几个骑兵逃脱了。金将钞兀、清臣追出四十多里远没能追上，斩契丹军首领一千多，缴获许多车帐。窝斡的母亲徐辇带全部营帐从落括冈向西逃走，纥石烈志宁追上去，缴获了全部辎重，俘虏了五万多人，捕获的杂畜不可胜计。契丹军节度使和他的部族全部投降。
窝斡走投无路，收集散失兵卒一万多人，进入了奚部。金军寻找了几天，依旧没能发现起义军的踪迹。没过两天，温迪罕阿鲁驻守的古北口被义军攻破。金军这才明白，原来当地的奚族人都在暗中帮助义军，再加上奚部面积过大，因此未能被发现。
“可恶!”在金军营帐内，金将纥石烈志宁拍着桌子怒吼道:
“诸奚都在资助叛军!敌军借着奚族人的支持，时常出没在速鲁古淀、古北口、兴化之间。如同鬼魅一般，来无影去无踪，这让我们如何剿杀？”
“将军不必生气!”仆散忠义挥了挥手:
“之前得到密诏，主上已诏令完颜谋衍、蒲察乌里雅、蒲察蒲卢浑率兵三万人，会合原有屯守在当地军队五千人，抗击叛军。”
“还有呢？这点军队根本不够啊！”
“不要急，西南诏讨使完颜思敬已进入奚地，会合大军讨伐叛逆。
“可是……我们依旧不知道叛军的下落!”
“放心吧！叛军躲藏在深山老林中，给养日益缺乏，再加上我军屡次打击使其士气低迷，目前已是强弩之末。奚族人之所以帮助叛军，是因为朝廷对他们太过严苛。只要我们拉拢当地居民，给他们施以恩惠，剿抚并用，相信必有叛军和百姓前来归附，估计过不了多久，叛军自会不攻自破。即使叛军顽抗，依靠降者提供的信息，我们依旧可以将他们轻松剿灭!”
果然不出仆散忠义所料，由于金军剿抚兼施，加之疫病流行，不过数日，起义军降者颇多，其势日衰。
窝斡自知大势已去，可他依旧不愿束手就擒。他满脸绝望，将目光扫向了侍立在一旁的谋士:
“眼下大势已去，如之奈何？”
“主上，眼下金军数路大军围剿，士卒多有降者，大势已去，不如从羊城出发取道西京逃奔西夏国，以图后计啊！”
移剌窝斡听从谋士的建议，从羊城出发，向金夏边境逃窜。金兵追击他更加急迫。他带领剩余的手下星夜兼程，正在他们抵达距离金夏边境不过60里的戈壁滩时，一股强烈的风沙向他们袭来，害得他们极为狼狈，甚至无法睁开双眼。无数装有给养的麻袋箪壶被风沙从马背上吹落，粮食和水洒落一地，众人迅速陷入了恐慌。
“可恶!”
“好大的沙尘暴啊。”
“哪来的风沙？”
“没有给养我们路上吃什么？”
此时，伴随着阵阵沉闷的马蹄声和洪亮的喊杀声，前排的士兵透过风沙，隐约看到了一队挥舞着马刀的骑兵如饿狼般向他们冲来。
“金兵追上来了!”
“保护主上!”
义军猝不及防，面对突如其来的金军骑兵根本无法组织反击。很快，一个个士兵在凄凉的惨叫声过后倒在了血泊之中，移剌窝斡趁金军没有注意，带着数名骑兵向沙陀跑去。………………
“走!快走!”
“走快点!”
两天过后，在两名金兵的监押下，一个身材魁梧的起义军将领被押到金军大营之中。
“禀告监军，稍合住押到!”
“知道了，下去吧！”
接到命令后，两名士兵缓缓退下，只留下稍合住一人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你就是稍合住？”
“正是小的……小人反叛大金全是移剌窝斡所迫，并非小人的本义啊！求大人看在我家80岁老母的面子上，饶我一命吧!”
“你还挺有孝心的。看在这一点，我就不杀你了!”
“谢大人不杀之恩!谢大人不杀之恩!”听到自己被赦免后，稍合住连忙磕头如捣蒜，嘴里不住地道谢。
“但是，你得帮我办一件事。”
“什么事？小的一定照办!”
“生擒移剌窝斡，献于我帐前!”
“什么……大人说什么？……”
“就是让你回到移剌窝斡身边，找机会把他抓来!”
“这这这……”听到这个条件，稍合住显然有些不知所措，额头上的汗珠时不时滴落在地上。
看到稍合住有点犹豫，纥石烈志宁诱惑道:
“我知道这件事有些难办，但我不会让你白跑一趟。只要你把他抓来，我就启奏主上，提拔你为参知政事。赏黄金一万两!”
“什么？”听到这儿，稍合住十分兴奋。一想到高官厚禄的诱惑，他就无法自已，很快便答应了纥石烈志宁:
“小人一定去!一定去!”
一天后，移剌窝斡在绿洲中得到了补给，就带领剩余的几名骑兵向西夏兴庆府逃去。
“主上!主上!”
此时，一个身影映入移剌窝斡眼帘，走近一看，正是稍合住。
“你不是被金军俘虏了吗？”
“小人冒死跑出金营，前来投奔主上。”
听到稍合住的回答，移剌窝斡深信不疑:
“也罢!爱卿请起吧！”
“谢主上!”
收留稍合住后，移剌窝斡一行风餐露宿，马不停蹄，到了深夜，他们已经抵达了西夏边境。
“太好了，明天就能去西夏了!”
移剌窝斡喜出望外，丝毫没有察觉到即将发生的危机。
到了夜晚，稍合住和几名士兵围坐在火堆旁边，他的好友神独斡没有说话，只是不住地叹气。
“你为何叹气？”
“复辽已无望，我怎能不叹息呢？”
“既然这样，为什么不投奔新主呢？”
“你的意思是？”
“弃暗投明，归降大金。”
“什么……这……”众人听完这句话后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疯了吗？”
“我没疯。你们至今不归降大金，不过是害怕被当做叛逆处死。实话告诉你们吧，你们这么想，纯属杞人忧天。当代皇帝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圣贤明君。他心中考虑的，是天下民心。贸然杀害俘虏，只能给他留下骂名，而契丹百姓也不会同意的。纥石烈将军已经和我说了，只要诸位归降，非但不杀，还要论功行赏。”
“他的意思是……”
“只诛首恶，不连累无辜之人。至于是战是降，诸位慢慢考虑吧!”
“这……”在得到稍合住的承诺之后，士兵们很快表示道:
“降就降吧!有什么大不了的？”
“总得给新主送一份见面礼吧！”
“我们这就绑了移剌窝斡，把他献给大金!”
“好主意！”
在稍合住和神独斡的挑唆下，士卒们抓住窝斡，去到右都监完颜思敬那里投降，并同时擒获窝斡的母亲徐辇以及窝斡的妻子、儿子、儿媳、弟弟、侄儿，没收了全部契丹官署的金银牌印。
大定二年九月十一日，金国皇太子率领百官上表祝贺。十二日，金世宗诏告天下。十八日，完颜思敬到京师献上俘虏，窝斡在市上被砍头，并砍掉手脚，在各个京府分别悬挂示众。他的母亲徐辇和妻子、儿子，也全被杀戮了。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