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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长空

书剑乐

“就是他们带领黑衣人灭了龙沙门,我亲眼所见上官云开砍下了二圣的头,之前五竹寺住持也是他杀的”。

“真是枉费了见性禅师传他佛家上乘内力,他根本就是使用暴戾之气到处杀人”。

“就是,要我说见性禅师那内力传给我,我一定好生利用,惩恶扬善,哪像他这样,暴戾之气没压制住,还让佛家上乘内力与暴戾之气融合……”。

“当初我就看他不是什么好鸟,见性禅师家门不幸啊,竟然出了这么个宵小之徒”。

……

听闻龙沙门遭逢大难赶来救援的众人只见上官云开砍下了二圣的头和云弑吸食鲜血,一口咬定上官云开入魔,将龙沙门之人尽数屠杀。

上官云开抱起被震伤筋脉不能动弹的秦梓沐,双眼血红,沉默不语,只是死死的盯着议论他们的人。

“诸位,听我一言”,一柄黑剑自众人头顶飞过,斜插在四人面前,下一刻,衣着有些破烂的邱云飞摸着被酒润湿的胡子靠在剑柄上,自顾自喝了一口烈酒,朗声道:“不要急着兴师问罪,龙沙门有问题”。

“你是他师父,肯定向着他啊,据说他一向最听你的话,说不定是你指使的”。

“就是,大家别听一个酒疯子胡说八道,随我一起拿下他们,带回去审问”。

邱云飞眼睛一瞪,脚下发力,如鬼魅般冲进人群,双手齐出,抓出了起哄的两人,手指虚点,封住了两人穴道,而后伸手一扒,那两人衣服滑落,肩头露出了一个狼头纹身。

“血狼帮,原来是你们”,一个灰袍老者拔剑就要砍了这两个臭名昭著的血狼帮恶徒。他们两个就是最先看到上官云开砍下二圣头颅的人,加之血狼帮在江湖中早已恶名远扬,一时间让人更愿意相信上官云开一行在曲云峰上与大家共同对敌的人。

“叶大侠且慢,我有话要问”,一名头戴斗笠的汉子提刀挡下了劈向血狼帮恶徒的灰炮老者的长剑。那灰袍老者正是听闻王芷柔被困赶来救援的天香剑派一剑流星剑侠叶满空,他和叶青雨、叶长空一行三人一到就看见王芷柔被人围困,气得吹胡子瞪眼,是以在血狼帮恶徒被邱云飞揪出来就忍不住要直接砍了这两个对王芷柔等人不利的罪魁祸首。

“血狼帮的弟子各自为战,只认令牌,不问原由,不知门中秘辛,不择手段,坏事做尽,有何好问”,叶满空话未说完就发力震开那头戴斗笠的汉子的长刀,又一剑刺死了其中一个血狼帮恶徒,他在刚刚那一瞬间察觉到那头戴斗笠的汉子所使的长刀与旁边已死的黑衣人首领的长刀一模一样,暗道不好,便假装暴怒,当机立断杀了其中一个血狼帮恶徒。

“叮”的一声,邱云飞持剑点在头戴斗笠的汉子的长刀刀面上,击偏了那对着叶满空的长刀,“终于露馅了,说吧,还有多少人”。邱云飞剑锋微偏,斗笠左右开裂,接着四散而开,剑气顺带着削去了那男子肩头的衣衫,露出血红色的狼头纹身。风沙乍起,数柄刀刃吵着邱云飞和叶满空扫去,血红色的光芒一闪而灭,带着死寂的气息,让人后脊发凉。另有数柄刀刃分别向着五竹寺、连音阁、翎羽宗和天香派弟子劈去,杀机在瞬息之间笼罩了众人。

惨叫声四起,有些来自被邱云飞和叶满空斩断手臂的血狼帮弟子,有些则来自被血狼帮弟子偷袭而受伤之人,正邪双有些人甚至来不及发出声音就已经当场毙命。

“没想到那些百姓全是血狼帮杂碎伪装的,亏老子还一路担心他们,当真是我们瞎了眼”。天香派中脾气最火爆的叶长空反手持剑横掠而过,几柄长刀应声而断,手腕一抬,剑上寒气顿起,随着他的内力不断凝聚成冰,他的成名绝技冰霜溯源刃在断裂的长刀落地之时就已经成型,根本不给面前血狼帮弟子反应的时间。脾气最火爆的他修炼的却是极寒的剑意,凝聚出来的冰刃骤然激发,呼吸之间便将拦路的血狼帮弟子斩杀在前,连血迹都被封冻。

“冰霜剑侠的境界似乎又有所提升了呢,正好今日诛杀贼人,绝不能放虎归山,让这些血狼帮的杂碎知道知道欺骗和偷袭我们的下场”。翎羽宗三长老手持羽扇,身形恍若起舞的谪仙,在尘土之间腾挪,衣袖起伏之时,羽扇之上便有暗器被强横的内力催动,那是暗藏在她风度翩翩背后的杀伐之气,任何人想要看她如谪仙般的舞姿都会被这杀伐之气笼罩,面临如松针般的暗器,正如刺客靠近她周身的血狼帮弟子一样悄无声息地断绝生机。

“这血狼帮四大凶徒和帮主都去哪了,怎么就派这些杂碎来送死,他们联手不是号称比曲云峰峰主仇四海更厉害吗?怎么此刻却当起了缩头乌龟”。连音阁九大圣姬中的老四杨茹兰素来比男子都神勇,左手持一小鼓,右手拎着赤金打造的鼓槌,击打速度快极,鼓点如雨点般传开来,竟形成了宛如实质般的音波,血狼帮的小喽啰当然抵抗不住,直接双耳流血而亡。若不是她有意远离正道弟子中功力较浅的几人,恐怕已经有正道弟子死于他的鼓声之下。

血狼帮在江湖上人人喊打,臭名昭著,每个加入血狼帮的人都是亡命之徒,与正道中人之间早已毫无转圜的余地,恨不能用牙齿也要咬碎正道之人的喉咙,是以悍不畏死地冲锋。虽功力不足,但人数众多,加之一开始以逃难灾民身份为掩护偷袭得手,竟然隐隐有占据上风之势。好在正道中还有各路好手仍留有余力,这次稳住局势。

“你们四个先走,由龙沙门另一端走,这里有我们顶着,放心,这些血狼帮弟子虽人数众多,但要杀我们也绝不容易,不要留下来让我们分心,师妹你护着他们,秦姑娘的伤势不能再拖了。”叶满空挥剑将一名血狼帮弟子劈成两半,见群敌环伺,难以一起离开,便让心思缜密的师妹叶青雨护着四人先走。

叶青雨身随剑走,总能一眼看破对方招式,再像青叶随风飘散一般连出数剑,轻盈灵动,招招致命,轻描淡写地就杀到了四人面前。从侧面一剑刺穿上官云开身前的血狼帮弟子的脖子,并在上官云开肩头拍了一下,绵绵细雨般的内力暂时帮上官云开压下了因为暴戾之气肆虐而翻腾的气血,“我开路,你们跟紧我”。“好”,言良答应一声,拉着王芷柔就跟了上去,王芷柔顺手将砍向上官云开背上的秦梓沐的长刀断为两截,擦着刀身横切,那名血狼帮弟子眼里的惊恐还未散去就被抹了脖子,在他看来,王芷柔原本明净得如仙女般澄澈的眸子里此刻只有杀意,宛如杀神附体,似乎只有鲜血才能消解她心中的愤恨。

四人且战且走,却在即将脱离战场之时看见两双如狼爪般的血手钻进了叶长空的胸膛。叶长空眼睛变成了冰蓝色,浑身上下透出彻骨的严寒剑意,瞬间封住了面前的血狼帮四大凶徒中的老大和老二,手中长剑上封冻住的血液蒸腾而起,血雾进入两人眼中,两人暂时失明。覆盖着冰霜的长剑近乎透明,在“叮叮当当”的脆响声中寸寸崩碎,“死”,一道仿佛死神下达命令般的音节和鲜血一起从叶长空口中喷出,冰霜剑侠陨落,覆盖着冰霜的长剑碎片将四大凶徒中较强的两人炸成了蜂窝,鲜血来不及落地就变成了冰渣。邱云飞双手握住黑剑,与只余独臂的叶满空长剑相交,双剑上均迸发出浑厚无匹的内力,带着叶长空面前的冰渣飞溅而出,犹如万箭齐发,面前十余丈内即将压上来的血狼帮弟子在弹指间生机寂灭,数息之后才倒下。

杨茹兰一语成戳,血狼帮帮主和四大凶徒利用人数优势拖住众人,乔装成普通弟子躲在人群里,伺机偷袭,一出手便杀招尽出,连杀数名正道高手,其中包括了翎羽宗十二翎羽中的几位,连音阁三位圣姬和五竹寺两名 罗汉。之后帮主和老三老四径直向叶满空杀去,叶长空忙回头提醒却被老大和老二贯穿了胸口,叶满空虽及时反应却也损失了左臂。

王芷柔呆住了,脚下像是生根了一样,再不能移动分毫,言良一把将他抱起冲出了战场,连背上被砍了两刀也没顾得上。此刻王芷柔脑海中只回荡着一句话,是天香派冰霜剑侠叶长空的口头禅,“等老子死的时候,一定把自己的鲜血都冻成冰渣子,让兄弟姐妹们帮我投掷出去,怎么也要多杀几个杂碎,能多赚一点是一点”。是啊,这个师叔是最会算计的,虽然修的极寒剑意却脾气最火爆,战意汹涌的时候只知道杀敌,今天怎么回想起来提醒一下大师伯呢?以前他打架很少管别人的啊,除了救王芷柔那次。

王芷柔是很小的时候就遇到了叶长空的,当时她所在的村庄被血狼帮屠杀殆尽,爹娘悄悄讲她藏在地窖里,只留了一个小孔用于呼吸,她在小孔中看到了娘被强暴时爹抄起出头就与恶徒们拼命,最重激怒了恶徒,爹娘都惨死在刀下。娘临死前直直地看着她,到死都只有一个眼神,就像以前去邻居家吃饭偷偷用眼神告诉她安静时一样,严厉的同时透着一点温柔,似乎是生怕自己的眼神吓到王芷柔,这样王芷柔以后可能就不敢和她亲近了。王芷柔死死了咬住手掌,不让自己发出声音,等到歹徒们离去后还是只敢无声地流泪。

血狼帮的恶徒们并没有就此离去,而是四处寻找还活着的村民和财物,王芷柔在地窖里一直躲着,害怕刚从地窖出来就撞上外面游荡的恶徒。饿了就吃地窖里的咸菜,渴了就喝父亲偷藏在地窖里的酒。娘不让父亲喝酒,经常和女儿说“你爹喝了酒就会发疯,就不知道回家”,其实是她爹馋酒又怕她娘说他,不好意思回家,只能偷偷躲在门外等酒醒了才回去。王芷柔在一次去地窖玩的时候无意中发现了藏在地窖里的酒,就威胁爹爹,让爹爹给她做木马,爹爹与她拉勾说第二天就给她做……

那是王芷柔第一次喝酒,当水喝的,微微有些醉意之时碰到了一块大木头,用手摸了摸形状,地窖里是看不清楚的。摸了一遍之后感觉像是马,不确定又摸了几遍,原来爹爹真的有给她做木马,只是还没完工,做工也有些粗糙。她把木马紧紧抱在怀里,被木马上没磨平的刺扎破了手背,鲜血淋漓也没松开。后来留下了一条疤痕,言良问她怎么弄的时候她只说小时候贪玩伤到的,转身又湿了眼眶。

几个恶徒喝完了自己带的酒,就在村庄到处找酒喝,将村民家里的木制地板都掀开,“这个村子以酒为业,这地板下面一定有酒,都仔细找找,他们的酒可比咱们自己的好喝多了。”“哟,这还有个,那叫什么,漏网之鱼”,一名恶徒将王芷柔提在手里,向扔腌臜一样扔出门外。“还挺好看,先给老子乐呵乐呵”,一只手就要去撕扯王芷柔的衣服。

“跟谁老子呢?欺负小女娃子也配叫老子,老子今天就送你去见你老子”,叶长空一剑将那只手砍断,鲜血喷在王芷柔脸上,接着大杀四方,将几个恶徒杀死在王芷柔家里,最后一个还没来得及逃出门外就被冻住了双脚,接着被一剑削掉了半个脑袋。王芷柔就是从那时候不怕血的,因为那个杀起人来只顾得上杀人的汉子竟然抽空扔了条手帕给她,边杀人边说:“不好意思,一时性急溅了你一脸血。”那条手帕是他师姐叶青雨给他的,后来王芷柔很不好意思,洗好之后送去给他,他打趣道:“你一个女娃子不要老是和我这个糙汉子在一块,我脾气又不好,万一一不小心话说重了你又该伤心难过了,快回去找你师父吧”。

脾气不好的叶长空只在救王芷柔那一次自称老子,后来就老实多了,一直以我自称。“可是你当时自称老子的时候一点也不失风度,我觉得你这个老子比那几个恶徒的老子好上千倍万倍不止,他们那些老子让人恶心,你却让人心安,因为你是我最喜欢的师叔啊”王芷柔在心里默默地说,在回去找师父叶青雨的路上。

死了都抓着两双血手没有倒地的叶长空在视野里渐渐远去,王芷柔眼里神采全无,任凭言良拉着往前跑。上官云开见叶青雨双目血红就要杀回去,只好一手背着秦梓沐,一手死死地拉住叶青雨的衣袖,那衣袖竟被挣断,他终究没拉住叶青雨,好在李素英拦住了她。“快走,不然长空兄弟就白白牺牲了”,李素英一手点了叶青雨的穴道,背起她就跑,“云开,我们先走,你师父没事的,放心”,她对邱云飞一向很有信心,因为邱云飞说会回来,就一定会回来,一直如此。

长空长空,半生漂泊,半生不羁,在杀红眼的时候只知道杀人,从没心思关心过别人,只有三次例外,一次叶青雨,一次王芷柔,一次叶满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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