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不着如此,我只想要你一个解释,我全家不是你和白鹇杀的,但跟你们有关系,对吧?”言良语气平静,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越是接近真相,越是平静。
“是。能忍到现在,一直听别人的故事,真是耐得住性子,明明自己的过去也很需要一个解释,看来这些年已经磨平了你的脾气”,解晓春感叹一番。
“那么,可以开始讲讲到底怎么回事了吗?”言良依旧很平静。
“当然,我当时答应云开和秦姑娘,等他们打赢我,再告诉他们真相,但既然师兄已经说了,我也就告诉你关于你的那一部分吧!”解晓春看看喝酒的邱云飞,回忆往昔。
“我,师兄,你爹言膑,我们三个是结拜兄弟。当年,仇四海欺压百姓,行凶作恶,师父年事已高,无能为力。我和师兄看不过,就偷偷放走了被仇四海关押的那些苦命的人,引来仇四海追杀。我和师兄当时功力不济,打不过,便到处逃窜。”
“言膑兄弟当时颇有家资,又是朝廷命官,在你家乡那一带如鱼得水,很有势力,便将我藏了起来。仇四海知道我与他的关系,寻不到我,就去你家里搜,你爹让我从后门逃走,说他是朝廷命官,仇四海不敢拿他怎么样,我便走了,现在想想,我宁愿我当时就死了,也不想再逃走”,解晓春满脸悔恨,却找不到从曲云峰逃走的仇四海——当时死的是仇四海的徒弟,只是仇四海的替死鬼。
“等我回去之时,发现仇四海已经”,解晓春有点说不下去,他也杀过很多人,却仍是不想形容当年那场惨剧,只是说:“发现仇四海已经做了那等灭门之事,还潜伏在外面不远处要截杀我,幸得白鹇相救,所以,你家的灭门惨案与白鹇无关,等杀了仇四海,我随你处置”。
“不必。”言良平静地答道:“看来我推想的还是差不多,你们当时是因为不想我的身份被仇四海知道,才故意引走他们的吧?”
“是,我后来还回去过,只不过再没能找到你,只找到你父亲的一封血书”,解晓春说着,接过了白鹇手里的一块布帛,摊开来,上面写了几个血字,虽然因为慌乱而有些潦草,却可见书写之人在书法上的造诣——“吾儿年幼,望君多加管束”。
“是我爹的笔迹,管束,他还是那么喜欢管我”,言良有点不淡定了,说话都不太清楚,往事却越发清晰,在他心里过了一遍又一遍,每个细节都被记起,好像他爹站在他身后,拿着戒尺在逼他读四书五经,时不时被他气得吹吹胡子,“‘君子不失足于人,不失色于人,不失口于人。是故君子貌足畏也,色足惮也,言足信也’。我给你起名叫‘言良’,你对得起你这个名字吗?”。
“你,没事吧?”王芷柔看这样言良脸色突变,不禁为他担忧。
“无妨”,言良摆摆手,“请教主继续说下去吧!”
“我一直在寻你,可在邪虎宗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你对我的仇恨不是一天两天能消解的了。白鹇看在眼里,想要让你答应他三个条件,其中一条原本是想让你放过我,被我压下了”,解晓春看看一直在旁边静静听着,面无表情,眼里却有担忧之意的白鹇,继续说了下去:“可他已经那样做了,也没有办法,索性将错就错,将你们四人逼得加入了魔教,希望能让你们不要再被追杀,什么要扳倒我之类的话,则是师兄瞎说的,他知道你们做不到,至少短期内不行。我又利用你们杀了那么多人,实在抱歉”,解晓春说完,又鞠了一躬。邱云飞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说是让你们陪我演戏,确是我陪师弟演了一出戏给你们看,我对不起你们”。
“不必如此,只要还有人相信我,我就不是很在意”,虽然不久前还在为邱云飞说的扳倒解晓春之事做准备,可上官云开还是无法对邱云飞有什么情绪,毕竟是邱云飞成就了他。他不能代表四个人,只发表了个人意见。
“我也是,五竹寺还是相信我的,清理门户之事,不过做做样子罢了”。
“我本就孑然一身,无所谓”。
“你还有我们。我听师父的,师父让我照邱大侠的安排走,我就照他说的做”,王芷柔先否定了言良关于自己“孑然一身”的说法,然后拿出了在邪虎宗之时,叶温开交给她的信件,里面是叶青雨的笔迹,外面一张写着“王芷柔亲启,叶青雨亲笔”。
“……,在外要千万小心,师父要处理门中之事,暂时不能去寻你,邱大侠是个好人,可以相信他,解晓春我就不知道了”,信很长,说了王芷柔小时候的点点滴滴,最后让她千万小心。
“请你继续”,半柱香之后,上官云开打破了沉默,言良的事情已经讲完了,可是他们还有其他疑惑。
“那些黑衣人,是仇四海派来的,我已经调查清楚了。 他们已经知道了言良的身份,要赶尽杀绝,至于他们抢云弑,则是要抽取其中的暴戾之气,让仇四海成就不死之身。我原本想着,世上没有不死之人,要不然就让仇四海帮你抽取暴戾之气,然后在趁他没有完全控制住暴戾之气之时杀了他,既免了你的痛苦,又能完全统一魔教,还能为言家报仇,为天下除害。”最后这句话,他是看着上官云开说的。
“他有办法控制暴戾之气吗?这可是连你都做不到的事?后来为什么又放弃了这个一石四鸟的想法?”上官云开以为,仇四海不过是藏在暗处,逃得飞快,有一帮信徒护着他罢了,单打独斗,他打不过解晓春和邱云飞中的任何一个。
“他虽然打不过我们,却极其狡猾,信徒众多,一时间我们也找不到他。他掌握着魔教中一门阴邪至极,伤人伤己的邪功——《邪灵乱魂》,这门武功可以抽取别人的生气,乱其魂魄,已经超出了平常武功的范畴,但他也会扰乱修炼者的魂魄,诡异得狠。它本是魔教都奉为禁忌,要将之抹去的存在,只可惜被仇四海偷了,毁了《邪灵乱魂》也是师父的遗命。我放弃原先的想法,是因为你与暴戾之气已经融为一体,它认你为主,或者说它想占据你的身体,难以抽取,强来的话,我怕你会死,这一点,秦姑娘应该很清楚。”解晓春说完,便看到了秦梓沐眼角的晶莹光泽,在阳光下格外惹眼。
“暴戾之气只能净化,让它屈服于你,再慢慢驱除或者炼化,直接抽取,你会……”想象着上官云开被抽取暴戾之气后可能会有七窍流血而亡的惨状,她说不下去了。
“那《冰溪溯源》是不是有缺陷?”言良察觉气氛不对,转移了注意力。
“那是你的家传功夫,其中缺陷只有你家里人知道,也就是说,现在知道这个秘密的只有你了,要补全缺陷,就需要你好好回忆一下了,我也无能为力”,解晓春无奈地摊了摊手。
“‘君子不失足于人,不失色于人,不失口于人。是故君子貌足畏也,色足惮也,言足信也。’我给你起名叫‘言良’,你对得起你这个名字吗?”,父亲最常说的一句话又一次在言良的心底,嘶吼,一点都不谦逊,或许是因为刻骨的仇恨吧?
这句话和武功有什么关系?所谓《冰溪溯源》,不是要讲求追寻内力的源头,从极寒之处领会从功法,进而能够真正做到冰冻那汩汩流淌的清溪,再在冰冻的溪水里找到那源源不断的真意吗?不是这句话,那是什么?往事再次被言良翻了个便,可他还是没有找出什么头绪。
“我师父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王芷柔突然拔高了音量,她似乎从师父给她的信件中看出了什么,那些回忆点点滴滴的话语,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离别之意。
“你师父去五竹寺了,有元生和元辰两位大师他们在,应该没事的”,邱云飞收起了酒,正色道:“再说了,你收到信件已经过了这么久,也没听说什么不好的事,一切都还来得及,我们即刻动身吧!”
“师父去五竹寺到底所为何事?”王芷柔听到邱云飞只敢说“应该没事的”“一切都还来得及”这样的话字眼,不免担忧更甚,追问起来。
“为了你们几个,具体什么事我也不清楚,去了就知道了”,邱云飞招招手,四人便跟了上去。
“我要收拾一下,顺便整顿魔教,也怕影响你们,就不与你们同行了,那仇四海阴险狡诈,你们万事小心”,解晓春的声音没那么大,却清晰地传进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五竹寺,后院,元生,元辰,叶青雨,杨劲松,围着一张木桌坐下,在商议着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