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奥运会延期的消息像片乌云，在训练馆上空悬了很久。刘诗雯是队里最后一个停下训练的，她对着墙壁练反手，白球撞在墙上的声音越来越闷，直到球滚到脚边，才慢慢蹲下身，把脸埋在膝盖里。
李艾端着相机站在不远处，镜头里的她肩膀微微发抖。2019年布达佩斯世乒赛夺冠那天，刘诗雯抱着奖杯在混采区哭，说“等了十年”。李艾记得她当时眼里的光，亮得像把所有的星光都装了进去——那之后她状态火热，全锦赛、世界杯连拿冠军，所有人都觉得，东京奥运会会是她圆大满贯的最好时机。
“小枣姐？”李艾走过去，把一瓶温水递到她面前。刘诗雯抬起头，眼睛红红的，睫毛上还挂着泪：“你说，我还能等到吗？”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训练馆里很静，能听见许昕在隔壁球台颠球的声音，规律得像心跳。李艾想起去年世乒赛决赛后，刘诗雯拉着她的手说：“我现在每天都练到馆里只剩我一个人，就怕稍微松点，机会就跑了。”那时她的手因为长期握拍，指节上有层厚厚的茧，却攥得很紧。
“怎么不能？”李艾挨着她蹲下，把相机放在地上，“你世乒赛夺冠前，不也有人说‘你年纪大了’吗？可你还是赢了。延期一年，就当多给了一年时间，把技术再磨得细点，到时候让全世界都看看，刘诗雯的球，照样能杀穿对手。”
刘诗雯抹了把脸，接过水喝了一口：“可一年啊……我这膝盖，还有手腕，不知道能不能扛住。”她抬手按了按膝盖，那里有旧伤，训练量大了会隐隐作痛。
这时樊振东从球台那边走过来，手里拿着个冰袋：“队医刚拿的，敷敷能舒服点。”他把冰袋递给刘诗雯，又转头对李艾说：“马龙哥让你过去，说有个战术细节想让你记下来，说对你的论文有用。”
李艾知道，他是想给刘诗雯留点独处的时间。她站起身，走了两步又回头，看见刘诗雯正把冰袋敷在膝盖上，目光落在墙上的奥运倒计时牌上——那上面的数字因为延期，已经被教练用白板笔涂掉了，只留下淡淡的痕迹。
那天晚上，李艾在宿舍整理采访素材，翻到去年世乒赛的照片。镜头里的刘诗雯在夺冠后跳起来，红色队服的裙摆扬起个好看的弧度，身后的记分牌上，比分停在“11-9”。她把照片发给刘诗雯，附了条消息：“这张照片我一直存在手机里，每次觉得难的时候就看看。你看，你从来都不是‘等机会’，你是‘挣机会’的人。”
过了很久，刘诗雯回了条消息，只有三个字：“我懂了。”后面跟着个握拳的表情。
第二天一早，李艾去训练馆时，看见刘诗雯已经在练发球了。她穿着灰色训练服，额发被汗水打湿，贴在额头上，发球的节奏比昨天快了些。樊振东在旁边陪她练多球，白球像雨点似的飞过去，她反手拧拉的角度依旧刁钻，偶尔失误了，就皱着眉说“再来”，声音里带着股不服输的劲儿。
李艾站在馆边，悄悄举起相机。镜头里，刘诗雯的身影和窗外的晨光融在一起，虽然膝盖上还敷着肌效贴，却站得笔直。她突然想起刘诗雯曾说过的话：“大满贯是我的梦，但就算最后没实现，我也想把每一个球都打好，因为这是刘诗雯的乒乓球。”
那天的训练日志里，李艾写：“延期的风或许会吹乱脚步，但总有人能在风里站稳。就像刘诗雯的球，就算慢了半拍，也依旧带着股‘我偏要赢’的韧劲儿。”而在日志的最后，她画了个小小的乒乓球拍，旁边写着“刘诗雯，加油”——和写给樊振东的那个加油牌一样，笔锋里带着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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