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21—东京奥运会延期

东京奥运会延期的消息传来时，国乒队刚结束一天的训练。教练拿着手机走进场馆，眉头拧成了疙瘩：“通知下来了，奥运会延到明年。”

场馆里瞬间安静了，只有空调运行的嗡嗡声。许昕手里的球拍“当啷”一声掉在地上，他弯腰去捡，指尖却在球台上滑了一下——平时总擦得发亮的球台，今天好像格外滑。马龙靠在球台边，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球拍的胶皮，眼神有点空，像是在算“四年”这个时间单位里，藏着多少个清晨的多球训练。

樊振东站在最里面的球台旁，手里还攥着刚练完的白球。球在他掌心被捏得有些变形，汗水顺着指缝往下淌。他没说话，只是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历——那是出发前贴的，上面用红笔圈着“7月24日”，旁边还有行小字，是李艾帮他写的“东京，加油”。

李艾站在媒体席的角落，采访本摊在膝盖上，笔尖悬了半天，没落下一个字。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所有的训练计划要推倒重来，队员们紧绷了几年的弦，突然要重新调整松紧。她看向樊振东，他正低头把球放回球筐，背影比平时更沉，像被什么东西压住了。

“别愣着了！”王皓教练突然拍了拍手，声音比平时高些，“延期不是取消！从明天开始，训练计划调整，重点抓体能储备！”他的声音撞在墙壁上，弹回来时带着点颤，“咱们是国乒，这点坎儿算什么？”

许昕先笑了，捡起地上的球拍，往球台上颠了颠：“也好，正好练练我这老胳膊老腿，争取明年把混双金牌焊在脖子上。”他故意说得轻松，可李艾看见他转身时，偷偷抹了下眼睛。马龙也直起身，拍了拍樊振东的肩膀：“东子，晚上加练？我陪你。”

樊振东点了点头，把球筐里的球倒在台上，白球滚得满地都是。他弯腰去捡，李艾走过去帮他，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背——比平时凉，还带着点抖。“没事吧？”她轻声问，手里的球差点掉在地上。

“没事。”他把球拢进筐里，声音有点哑，“就是觉得……准备了这么久，突然要停下来，有点不习惯。”他抬头时，眼里的红还没退，“你说，明年的今天，我们还能在东京看到樱花吗？”

李艾想起去年军运会时，他在领奖台上说“想带家人去东京看比赛”。她蹲下来，把散落在他脚边的球都捡起来：“会的。而且明年，你的反手肯定比现在更狠，正手小三角也更刁——到时候我在媒体席第一排，把你夺冠的样子拍得清清楚楚。”

他笑了，露出点虎牙，只是笑意没到眼底。“你论文不是快答辩了吗？”他突然问，“延期的话，你是不是能早点回国？”

“导师说可以线上答辩。”李艾把球筐递给他，“我跟队里申请了，陪你们到回国。”她顿了顿，补充道，“你们在哪，报道就在哪。”

那天晚上，李艾在采访本上写：“延期的消息像块石头，砸在每个人心里。但当樊振东把球筐摆整齐，马龙开始研究新的体能计划，许昕对着镜子练发球姿势时，我突然懂了——国乒的字典里，从来没有‘暂停’，只有‘调整’。”

她把本子合上时，听见隔壁房间传来乒乓球撞击球台的声音。是樊振东在加练，球声很规律，一下，又一下，像在跟自己说：“球不落地，就不算输。”李艾走到窗边，看见训练馆的灯还亮着，灯光透过玻璃，在地上投出个长长的矩形，像条通往明年的路。而在那条路的起点，有人正弯腰捡球，背影在灯光里，比任何时候都挺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