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几日,乔楚生都是早出晚归,有时甚至夜不归宿,只是派人回公馆传话,说是有案子要忙。姜时愿从白幼宁和路垚偶尔的抱怨中拼凑出零碎信息——似乎是关于电车公司的什么纠纷,牵扯甚广,闹出了人命,巡捕房压力很大。
她看着空荡荡的餐桌,又想起好几次深夜回来,看到乔楚生书房亮着灯,里面传来他压抑着疲惫的吩咐声。虽然她帮不上什么忙,但心里总惦记着。
这天排练结束得早,声乐老师难得夸了她进步大。心情不错的姜时愿路过香满楼时,看着那诱人的招牌和络绎不绝的食客,心里一动,让司机停了车。
她打包了几样乔楚生似乎偏爱的菜——水晶肴肉、清炒虾仁、一道浓油赤酱的本帮红烧肉,又加了份清淡的菌菇汤和几样爽口小菜,食盒摞起来老高,沉甸甸地提在手里,一路往巡捕房去。
越是接近巡捕房,越能感受到一种不同寻常的低气压。门口站岗的巡捕神色严肃,里面来往的人脚步匆匆,脸上都带着倦色。
她提着食盒,小心翼翼地绕过几个正激烈讨论着什么案的探员,朝着乔楚生办公室的方向走去。
还没到门口,就闻到一股浓烈的烟味从虚掩的门缝里飘出来,夹杂着压抑的争论声。
她正犹豫着要不要敲门,旁边一个办公室的门猛地打开,路垚像只闻到鱼腥味的猫一样窜了出来,鼻子使劲吸了吸,眼睛瞬间亮了,精准地锁定在姜时愿手中的食盒上!
“好香!是饭的味道!香满楼的!”他几乎是扑过来的,脸上写满了“饿死鬼投胎”四个大字,“姜妹妹!你可算来了!你是天使吗?!快来拯救一下我们这些快要被饿死、累死、被某位黑面神压榨致死的可怜人吧!”
他声音夸张,引得办公室里其他几个正在啃冷馒头就咸菜的探员也纷纷投来渴望的目光。
姜时愿被他这阵仗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说话,乔楚生办公室的门被从里面猛地拉开了。
乔楚生站在门口,脸色果然不怎么好看,眼底带着血丝,下颌线条紧绷,显然是连日熬夜、压力巨大的状态。他先是冷冷地瞥了大呼小叫的路垚一眼,然后目光落到姜时愿身上,以及她手里那摞高高的食盒上,愣了一下,紧绷的神色似乎缓和了一丝微不可查的弧度。
“吵什么。”他的声音带着熬夜后的沙哑,没什么力度地训了路垚一句,然后对姜时愿道,“你怎么来了?”
“我……排练结束早,顺便带了点吃的过来。”姜时愿被他看得有点不好意思,举了举手里的食盒,“你们……还没吃饭吧?”
“何止没吃饭!简直是不让人吃饭!”路垚立刻抢答,躲到姜时愿身后,探出脑袋对着乔楚生控诉,“乔探长,资本家都没你这么狠的!连续加班审讯,脑细胞死了一片,还不给补给!你再这样下去要失去我这个聪明绝顶的顾问了!”
乔楚生懒得理他的耍宝,目光扫过食盒,又看看姜时愿带着些许期待和忐忑的眼神,侧身让开了门:“进来吧。”
路垚立刻像泥鳅一样率先钻了进去,嘴里嚷嚷着:“快快快!摆上摆上!饿扁了!”
姜时愿跟着走进办公室。里面烟雾缭绕,办公桌上、旁边的茶几上都摊满了卷宗和文件,几个烟灰缸里都塞满了烟蒂,足以想象之前的战况有多激烈。
她默默地将食盒放在茶几上唯一一块空处,打开盖子,食物的香气瞬间弥漫开来,驱散了一些沉闷的烟味。
路垚已经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先夹了一大块红烧肉塞进嘴里,烫得直哈气也舍不得吐出来,含糊不清地赞美:“唔!好吃!得救了!”
乔楚生走到茶几旁,看着姜时愿将饭菜一样样拿出来摆好,还细心地分好了筷子。他的目光在她略显疲惫却带着笑意的脸上停留了片刻,才低声道:“谢了。”
“有的吃就闭嘴吧。”这话是对着狼吞虎咽的路垚说的,语气虽然还是有点硬,但比起刚才,已经明显缓和了许多。他也拿起筷子,夹了一筷子清炒虾仁,慢慢地吃起来。连续的高度紧张和饮食不规律,胃里确实有些不舒服,这些家常却精致的饭菜来得正是时候。
姜时愿看着两个大男人埋头吃饭,虽然没人说话,但刚才那种紧绷压抑的气氛似乎消散了不少,心里也跟着轻松起来。
她安静地坐在一旁的沙发上,看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听着耳边碗筷轻微的碰撞声和路垚满足的叹息声,忽然觉得,这样也挺好。
至少,能让他吃上一口热乎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