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时愿的歌手生涯,就在那场充满戏剧性的考核后,正式拉开了帷幕。
签约、培训、排练、录制、试镜……百代星光将她作为年度重点新人全力打造,行程表排得密不透风。声乐老师苛刻地雕琢着她的发音技巧,舞蹈老师纠正着她的每一个仪态步伐,造型师不断地尝试着最适合她的妆容发型,报纸上开始出现关于这位“神秘新星”的预热报道……
一切看起来光鲜亮丽,前途无量。
但只有姜时愿自己知道,这比她在二十一世纪当社畜加班做PPT还要累上一万倍!
身体的疲惫尚可忍受,那种时时刻刻被审视、被要求、被推着往前赶的精神压力,以及面对完全陌生领域的不安,才是最耗人心神的。每天回到家,她都感觉自己像被抽空了力气的破布娃娃,连手指头都不想动。
于是,乔府的司机便常常看到这样一幕:车子刚驶入公馆大门,甚至还没停稳,后座上的姜小姐就已经歪着脑袋,陷入了沉沉的睡眠。呼吸均匀,长睫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阴影,有时还会无意识地咂咂嘴,像是梦到了什么好吃的。
手下人面面相觑,不知所措。叫醒她?看她睡得那么沉,实在不忍心。任由她在车里睡?这也不是办法。
而往往就在这个左右为难的时刻,另一辆汽车总会恰到好处地驶入院内。
乔楚生回来了。
他似乎总能精准地“偶遇”她累极睡着的时刻。
他下车,看到那边车内瘫睡的身影,脚步便会自然而然地顿住,然后转个方向,走过去。
手下们立刻如蒙大赦,恭敬地拉开车门。
乔楚生会微微俯身,目光在姜时愿熟睡的脸上停留片刻。她的妆发可能还有些凌乱,眼底带着淡淡的青色,睡颜却毫无防备,透着一种与白日里努力适应新身份时截然不同的稚气和脆弱。
他会伸出手,动作极其轻柔地穿过她的膝弯和后背,小心翼翼地将她从车里抱出来。他的动作很稳,尽量避免惊醒她。
姜时愿通常在身体悬空的瞬间会不安地蹙一下眉,鼻翼微动,似乎嗅到了熟悉的气息(或许是雪茄味混合着他身上特有的清冽剃须水味),便会无意识地往他怀里缩一缩,寻个更舒服的姿势,继续睡去,甚至还会发出极轻的、满足的喟叹。
乔楚生便抱着她,一步步穿过庭院,走上楼梯,走进她的卧室,再轻轻将她放在柔软的床上,拉过被子盖好。整个过程,他都沉默而专注,仿佛在进行一项极其重要的任务。
偶尔,在他抱着她行走时,或是为她盖好被子准备离开时,她会含糊不清地嘟囔几句梦话。
有时是抱怨:“……腿好酸……不想练了……” 有时是工作:“……那个音……好像不对……” 有时是纯粹的吃货发言:“……生煎……小笼包……” 甚至有一次,她皱着眉头,委屈巴巴地哼唧:“……乔楚生……大坏蛋……都不来看我排练……”
正准备转身离开的乔楚生脚步猛地一顿,回头看向床上那个兀自睡得香甜、还在梦里编排他的小丫头,愣了几秒,最终无奈地摇了摇头,嘴角却抑制不住地向上弯起一个极浅的弧度,眼底是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纵容和暖意。
而他这种“准时下班”的行为,自然也引起了巡捕房某些人的注意。
每每到了下班时间,只要没什么紧急案子,乔探长便会极其自然地拿起外套,准备走人。
路垚总会掐着点,倚在他办公室的门框上,手里抛接着一个苹果,语气贱兮兮地拖长了调子:“呦——乔探长,今天又不——加——班——啊?这么归心似箭?”
乔楚生通常懒得理他,只送给他一个“滚”的眼神,脚步不停。
旁边的白幼宁则会一边整理着自己的采访稿,一边头也不抬地接话,语气里充满了看透一切的调侃:“我们这样的单身狗是不会懂我哥这种‘快乐’的。家里有人等嘛,当然得准时回家‘照顾’了,对吧哥?”
乔楚生通常会没好气地瞪她一眼,但往往也不会反驳,只是耳根似乎会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红,然后更快地消失在走廊尽头。
留下路垚和白幼宁交换一个“懂的都懂”的眼神,以及巡捕房里关于“四爷金屋藏娇”的传说又添上新的、有据可考的一笔。
姜时愿对此一无所知。她只知道,无论多累,似乎总能在最困顿的时候,跌入一个安稳的、带着令人安心气息的怀抱,然后一觉睡到天亮。
这种无声的、恰到好处的守护,成了她在这陌生时代、高强度工作中,最坚实也最温暖的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