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到上巳之日,海面泛起了浅白的朦胧。海底深宫里人声嘈杂,一阵阵声音响过:
“仙子还没有找到嘛?”
“这可怎么办,从昨日到现在仙子都没有回来,今日可是天界迎亲的日子。”
“阿思如呢,她一向不离仙子半步的。”
众人议论纷纷。
西海君步入宫内,侍女们愣了一瞬,嘲囔的声音立刻安静下来,全都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生怕被主君责罚。
西海君道:“都愣在此处作何,还下去准备,别耽误了吉时。”
“主君,仙子,她……”一个侍女怯懦地小声说,“逃婚了。”
西海君负着手,呵斥:“放肆。上神清誉岂容你们如此诋毁,去做该做的事。到时候,她一定会回来的。”
果然,天蒙蒙亮的时候,何妨回到西海,她脸色苍白,显然是一夜未阖眼。见到众人焦急的样子,有些愧疚地对西海君开口,声音里带了无尽的疲倦:“阿兄,我回来了。”
“去梳洗吧。” 西海君心知何妨去了何处,没有问缘由,拍了一拍她的肩膀,叹然离去。
何妨恹恹地转身,坐在镜台前,仙侍们鱼贯而入,每人手里捧着不同的器具。
等梳妆完毕,几个侍女向前为她更上嫁衣。镜中的少女,掖着长长的裙摆,珠帘玉翠,步摇轻响,无悲无喜,指尖触及的绣文,眼前浮现一件金红的嫁衣。在许多年前,她也曾穿着一身金红的嫁衣,绕着明镜台,旋着裙摆,满脸的笑意和明媚:
“母亲,这件裙子好漂亮,就是太大了。”
“这是做给你的嫁衣。”
记忆幽深处,母亲绣着手中的花样。父亲取来两盏灯,坐在母亲身边,给她照明。
“后宫诸事繁多,这些事,交给织工局就好。”
母亲揉了揉眼:“女儿成亲是一生中的大事,旁人的手艺,妾身如何也不满意,还得自己来。尚且陛下不也放心不下,召见了几位朝臣的小公子。其中,可有合适的?”
“别提,那些个小子,见到朕,一个个怂的似鹌鹑。朕想着近日太子要挑选伴读,就在此间挑一个温润聪慧的孩子,定个娃娃亲,朕闲来亲自教导一番,青梅竹马的感情定然不会差的。”
窗外两个偷听的小孩调笑着:“皇姐,父皇要给你找一个童养夫。”
“不错不错。”女孩揪着小孩的耳朵,“现养现教,现教待宰,要不要我上表父皇,给你也找一个童养媳。”
小孩捂了耳朵:“也好,最好挑在同一天,公主出嫁,太子娶妻,好事成双,以后阿姐的孩子出生,再嫁给我的孩子。”
少女捧腹大笑。
殿内皇后踌躇一会:“还是陛下想的周全,只是”
“又想那个道长的话,修道成仙有什么好,我们都死了,留衡儿一个孤零零的长生不老,还不如凡尘一世,痛快一场。”
何妨看着镜中的自己,明媚并超尘世色,不似承欢父母膝下时的稚嫩,鲜红的锦帕蒙住了视线,一滴泪珠落下。那时的爹爹和娘亲,只怕不曾想过会一语成谶吧。
从海底深宫出来,海岸边已经停着仙辇,围了一众的迎亲仙使。她俯下身,拜别了西海君和昆仑师翁,提起炽红的裙摆,欠身坐入轿内。
云辇奔驰而上之间,她挑起盖头的一角,见云海之下,世间万象都化成了暗黑色的一片。
璇玑宫内,一对新人执手,一道一道的关节,每走一步都在司仪的诵唱中。该行的礼数过后,何妨端坐在金朱幔帐中,从袖子里掏出一枚朱果,塞入口里。
不知过了多久,把盏推杯的来客散去,殿门吱地一声开了。
通明的烛火中,润玉身着一袭喜红的婚服,衬得面色如玉般无瑕而纯净,万年的清冷染上点点炙热。
他步态从容地行至塌边,坐在他的妃子身侧。
盖头下,何妨瞧见一只白皙修长的手伸过来,犹豫了动作,转身执起一柄如意,挑开了锦帕的一角。
随着火红的锦帕飘落在地,殿内陷入短暂的沉默之中。
润玉将如意搁在花几上,坐回榻边。他沉沉看着少女,万年来,他从来没有名正言顺地拥有过什么,终于,现在这个女子是他的了,只属于他的。
似乎被蛊惑般,润玉伸手握住她的手:
“云中,让你久等了。”
何妨迎着他的目光,言笑嫣然:“叔父他们都走了?”
“嗯,不过依照礼度,应有天官笔录。”
仙宫也有这般的规矩?何妨拧紧衣角,往外撇了一眼。
润玉引着何妨到了案几边:
“莫要紧张,云中,你一日未饮未食了,先吃些东西垫垫肚子。”
何妨应了应声,斟了杯酒,囫囵咽下几块糕点去,给润玉也递了几块,又说着民间的婚俗缓解一下气氛,润玉在一旁认真听着。待吃完一碟糕点,饮了几杯酒,她浑然不知自己说了什么,许久之后,润玉有一次打趣谈及某个人说的婚俗,八个核桃七个枣,娃娃多,女子少,新娘进入洞房后,婆家用柳条编的小簸箕,盛些个小新娘子,从核桃、枣头往下倒。
这些都是后话。此时,润玉坐在内室,等着何妨卸去妆容,不经意往后一瞥,帷幔之中,少女一层层褪下衣衫,显露出窈窕的身姿,他回过头,闭眼养神。
一会儿,何妨卸去妆容走到润玉身边,长发被一根素簪简单的挽起,外披一件蝉衫,内着素白的亵衣,她径直坐在润玉身侧。心想:横竖都是要过这道槛的,不如自己动手。遂清灵灵的看向润玉,扑到他怀里,伸手就拉扯他的衣襟。
润玉心头一跳,一把握住她的手:
“云中,还有合卺酒。”
两人面面相觑,一时都红了脸。
将各自瓠内的酒掺和到一起,饮下卺中酒。
此酒名为狐酒、欲酒,巫族独有的仙酿。六界仙神成婚之日,都好用此酒来牵动七情六欲,据说效果奇佳。
厄尔,何妨脑中一片晕眩。神思恍惚间,她抱住身边的人,轻轻蹭着他的脸,环住他的脖子,指尖搭在他的衣带上,凑到耳边一字一句说:
“仙上,人间有句俗语,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你要是再退却,我可就走了,再也不给你机会了。”
却只见仙上神色似悲似苦,他敛下眼帘,缓缓摩挲着她的脸。
一个吻,印在她的唇上,而后落到颈间。她只觉得肩膀一凉,就被扯下了她的外衫。而后,她被打横抱起,轻轻放在塌上。眼前灵光一闪,一方白色的龙尾熠熠生辉,卷住她的腰身。她触手去碰,玉一般坚硬无比,冰般寒冷,身上的人喘息重了几分,她失神呢喃:
“我好像也有,没有这般长,这般好看。”
润玉继续动作,抚摸着她的脸,哄道:
“姒儿乖,给我看看。”
纱幔垂落,一条金色的鱼尾垂下。润玉神色幽暗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