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壹——
盛泽十六年冬，忠义侯赵羽逝，终年六十又七，自此，当年一同游行天下的四人只剩下了司马玉龙和丁五味两人。
盛泽十八年春，司马玉龙年六十有九，白发苍苍，已近古稀之年的他身子差了很多，自然也再不复当年的意气风发。
司马涟毓从小就与父亲司马玉龙感情颇为深厚，纵然如今已入不惑之年，亦早就出嫁成亲做了母亲，还是常常入宫探望已经退位了近20年的父王。
丁五味依旧是数十年如一日的摇着羽扇在皇城周边晃荡，他生性不羁，就算到了古稀之年也改不掉东奔西走的习性。
司马涟毓小时候时候就时常跟在丁五味的身后，丁五味对这个小丫头既喜欢又怜惜，从涟毓幼年时便陪她玩耍，闲时亦教她医术。
司马玉龙虽然颇为疼爱她，但毕竟身为国主，政事繁忙，她又没有母后陪伴，因而丁五味几乎成了唯一陪伴她长大的亲人。
正因如此，纵使丁五味曾离开京城十几年，但是两人之间的情谊并未消减半分。
“丁叔叔……您这是要去哪啊？”丁五味正摇着小扇子想要出宫，忽地听见身后传来唤他的声音。
丁五味回头望了望，小眼睛微微眯了起来，直到来人走近，他才看清原来是司马涟毓。
司马涟毓看望司马玉龙后，从承德宫走出，正巧看见丁五味摇着小扇子似是又要出宫，幼时随五味出宫玩耍的小女儿家心思瞬间被唤起，于是她便叫停了五味。
丁五味握着小扇子微微屈身，脸上露出笑容，他有些戏谑道：“哦，原来是安国公主啊……”
她伸手扶了一把丁五味，脸上一阵羞涩：“丁叔叔，我已说了，不必跟我行礼……还有……叫我涟毓就好了……”
丁五味本就是逗逗她，他支棱了一下，望向司马涟毓，正色道：“涟毓，你叫我有什么事吗？”
司马涟毓露出一如幼时温柔的笑容：“丁叔叔，我想和你一起出去逛街了……对了，你还没有回答我出去干什么呢？”
“诶，你也知道，你父王原本早年就落下伤病，再加上珊珊去世……他一直郁郁寡欢……我这个徒弟啊，一点也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体……”
他有些哽咽，声音低了下去，转身望着承德宫方向，脑袋摇了摇，喃喃细语：“珊珊不在了，石头脑袋也不在了，就剩我跟徒弟了……也不知道我还能活几年……我要是没了……他……”
司马涟毓有些疑惑：“丁叔叔？你在嘟囔些什么？”
丁五味伸出手胡乱抹了抹脸，带去了眼眶里的泪水，他转过身看着司马涟毓，笑着道：“噢，我是说我要出宫给你父王找点药材，给他调理调理身体……”
司马涟毓像小时候那样，虬着他的胳膊，望向他柔声道：“好，那我跟你一起去……”
丁五味望着有八九分神似珊珊的司马涟毓，一时怅然，他转而点点头：“那我们走吧！”
司马涟毓搀着丁五味，两人并排在大街上行走，场面极为和谐，仿佛是一个孝顺的女儿牵着年迈的老父。
丁五味倏然望向司马涟毓，涩声道：“涟毓啊，你父王只有你和国主两个孩子，国主常年忙于政事，所以……你一定要好好照顾你父王……他实在是太孤独了……”
司马涟毓叹了口气道：“丁叔叔，我知道，可是父王他与我母后鹣鲽情深……往日他在位时，天下黎民还能成为他的羁绊，分担一些他的相思之苦……可如今——”
她住了口，望了望丁五味，两人皆没有再说下去——自从司马玉龙禅位，这尘世间早就已经没有什么让他牵绊和留恋的了……
丁五味苦笑了一下：“心照不宣……心照不宣……”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