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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昌廿九年 ,楚恒王司马玉龙退位,楚宁王司马睿泽继位,改年号为盛泽,是为盛泽元年——
继位大典后,司马玉龙换下龙袍,身着蔚蓝圆领长衫,手执折扇,悄然离开京城……
司马玉龙来到松州县,他望着牌坊上“朝阳门”的三个大字。
经年已过,这匾额逐渐褪色……
这里是他和白珊珊初次相遇的地方……
他循着记忆来到与白珊珊初见时的顺客心酒楼,门口的小二哥热情招呼:“这位客官,您请进,几位啊?”
司马玉龙踌躇道:“两位——”
小二有些疑惑:“可是……这不是就您一人吗?哦我知道了,还有一位随后才到是吧!”
他恍惚了一下,温声道:“呃不……小二哥,适才我讲错了,仅我一人尔……”
司马玉龙在小二的引导下入座,他将折扇轻轻合上置于桌面:“小二,我要一壶上好的武阳茶,加薄荷、红枣、盐少量……”
店里的陈设几乎没有什么变动,他一眼瞥见当年白珊珊落座的方位——
“在下楚天佑。”
“区区贾凤。”
“贾公子——”
“楚公子——”
二人初识的画面再次浮现在他的脑海,司马玉龙拿起折扇,无奈笑笑,轻声叹道:“当真是物是人非,三十年如梦一场……”
小二将武阳茶送上,司马玉龙道:“这位小哥,我想请问一下,先前的百花楼妓馆如今还在吗?”
小二狐疑地上下打量了他一下,有些没好气地道:“你……是来找妓馆的?百花楼什么的本城可没有,城西清平街那里倒是有一家凤轩阁——”
司马玉龙立刻意识到小二会错了意,他有些郝然,温声道:“小二哥,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绝非是去寻欢作乐,不过想问问过去的百花楼如今改做了何种营生?”
小二这才知道误会了他,于是将抹布搭在肩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位客官,百花楼……说实话,小的不清楚,不过我们掌柜的或许有印象……他在这里住了几十年了,要不我把他请出来,您问问他?”
司马玉龙微摇掌,轻声道:“不必了,我稍后自己去寻便罢了,莫要叨扰了掌柜……”
用完午餐,他缓步迈向记忆中的百花楼,行至廊桥,一阵熟悉感涌上心头。
就是在廊桥这里,白珊珊尚不知其身份,却担心他意气用事,一把拽住他的袖子,阻止他去和贪官污吏发生冲突……
司马玉龙站在曾经的百花楼前驻足凝望,如今这里已经改成了景峰轩茶楼,清风骤起,柳条恣睢飘扬,他斑白的发丝飞起,在日光的映照下闪闪发光。
“你……你怎么亲我嘴啊……”
“我闻到你身上有股女人香……”
“那你就亲我?”
“诶,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啊,你不是故意的?你……”
“你该不会是女人吧!”
当初百花楼外两人的蜻蜓一吻,她羞涩得红了脸,很是气恼得跺了脚。
他的眼眶一阵湿润,前尘旧事浮上眼帘。
“世人皆言往事如烟,我却道过往种种历历在目……”
“前尘往事断肠诗,侬为君痴君不知……我到底还是忘不掉你啊……”
“屠龙潭碧水间,宁违母意,你公然递刀助我;浦清县荒野外,失而复得,你倏然撞入我怀;清河城农家院,月色清朗,你悄然探我心意;梧桐镇悬崖下,情势险恶,你宁可抗旨也绝不离我而去……”
“而我不过于晋陵签帅府内,偶叹一句——知我者珊珊也……便换得今生你千百次回眸与相携……”
“珊珊,早在白杨县刘府大门前,我便说过,一家团圆美满,可惜你却未能听懂……你与我,不知何时起便早已是我们了……”
情不知所终,一往而深——
从来不愿想起,因为从不曾忘记……
“珊珊,你与我……究竟是谁先撩拨了谁的心弦,谁误碰了谁的心事,又是谁先走进了谁的心中……”
天色渐晚,司马玉龙独自立于十里长亭,朦胧月色中,他的身影逐渐被黑夜淹没。
他轻启折扇,叹息道:“惊鸿一瞥,乱我心曲;红颜白发,沧海桑田;一许长安,一诺倾情……”
盛泽十年,司马玉龙已年逾花甲,楚宁王司马睿泽多次传书请诰司马玉龙返回皇城颐养天年。
外出游巡整整十年的司马玉龙,终于在这一年的隆冬再度踏上了紫禁城巍峨的城墙,他的身后是亦进暮年的忠义侯赵羽和太医丁五味。
丁五味最终还是放弃了自己自由自在的卸甲田园生活,选择回转王城,陪伴这个失去了珊珊近三十年,却仍然对她久久难以忘怀的傻徒弟……
司马玉龙轻咳几声,他望向北方,眸色有些浑浊,声音再不复当年清澈,晦涩而苍老:“二十九年前,也是这样的一个雪天……我眼睁睁看着她……倒在我的怀里……”
他没有再说下去,双眸微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珊珊,我曾以为,情深意长可抵岁月,然此生毕竟还是情深缘浅……繁华落尽与君老,奈何天公不怜惜……”
“我和你,擦肩而过,即为永恒;我于尘世人间彷徨失措,你于黄泉渡船孤寂无援……”
“这一生,我不负天,不负地,不负民,唯独却负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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