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支冰激凌

塞西丽尔盯着脚下的景色看了几秒钟，转头对她的同行者叹息：“……有点想跳。”

这是东区的七座三角大楼之一，楼身漆成刺目的白色，和内部的藏污纳垢对比鲜明：作为东区暴力组织『商会』的窝点之一，数不清的狙击手藏在单向玻璃后，时刻准备向任何过路人射击。

“想跳就跳啊。”伊莱瞥了她一眼，苍白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组织有医疗保险来着……不过不幸死掉的话就用不上了。”

他生了一张冷冰冰的脸，面无表情时看起来相当无情，难以接近――但大家都知道这是他的日常状态。

“……还是算了吧。”塞西丽尔沉吟道，“我记得莉迪亚会把她喜欢的成员遗体做成标本……”思及那位笑眯眯的医疗部部长，她倒也没了跳楼的兴致。

她到东区来不只是为了死掉的前男友，这同样是工作的一部分。塞西丽尔固然在里世界有着恋爱狂魔的风流名声，但她对待旧情人的冷血态度同样也传得很开，没什么人会去挑她的前情人们下手――这种行为无异于竹篮打水一场空，搞得大家都很尴尬。能想出这种招数的有很大可能是新手，而且是连地下传闻都不了解的新手――当然也不排除她的旧东家决心给她送上份“前男友的一百种死法”大礼包。已知她的可怜前男友雷蒙德只是公司的普通打工人，个人资料被康斯坦丝翻出花来也没挖到什么有趣的料，更别提什么寻仇。干这事的人大概是盯上了自己，毕竟东区组织的手再怎么长也伸不到被『教团』全权操控的北区来，于是只好先拿她身边唯一能找到的人开刀。雷蒙德的死源于和她的恋情，再加上他是个好人――原因在于这点――所以她的内心有着那么一汤匙的愧疚。

『教团』的首领先生可以说得上护短，塞西丽尔和他的关系也说不上差。星期天的下午，他们坐在首领室内共同分享茶点，任凭玫瑰和红茶的芳香席卷鼻腔。

“干不掉对方的话我就扣你工资。”首领喝完红茶，随随便便就给她签了通行证，顺手把自己的下属伊莱也丢了过去――与其说下属，这两个人的关系更接近师生。伊莱看上去像是冷漠高傲的杀手，和电影里的无情刺客有异曲同工之妙，但任何了解他的人都知道他是个极端首领控，对首领死忠到像是没有思想的地步。塞西丽尔无话可说，只好尊重祝福。反正她是看不出来那个对着下属也能旁若无人装可爱的青年有什么值得尊敬的地方。

众所周知，东区最大的暴力组织是『商会』，而他们的工作和黑帮没什么差别――导致整个区域的治安管控和下水道里的排泄物一般无异。随着『商会』那位白发苍苍的首领的身体越加衰老，他的脾气也越来越暴躁，手下人心不稳，新兴组织多如牛毛，统治岌岌可危。对立的组织在街道上光明正大地展开枪战已是家常便饭，稍差些的公立学校里，年龄各异的学生腰间都别着真货，课间的一点争执都能让他们拔枪相向――塞西丽尔恰巧认识其中最有名的一位。如此混乱不堪的场景只便宜了无数地下产业的滋生。

显然，要在这样的环境下搜寻某个不怀好意的组织无疑相当微妙，毕竟你可能刚发现了对方，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它就在第二天的帮派斗争中分崩离析，消弭于无形。

“真的是『商会』那群人也说不定。”伊莱冲她说，“他们的boss近几年越来越有病了。”

“附议。”塞西丽尔热情回应。她把手臂撑在栏杆上，盯着对面窗户上狙击镜的微弱反光看了一会儿：“伊莱，你想吃冰激凌吗？”

伊莱不太适应这样奇异的话题转换：“……现在不是在调查吗？你不会是想……”

塞西丽尔打了个响指：“是啊，吃完好上路。”

她漂亮的蓝眼晴里闪着兴味的光：“来都来了，当然要去拜访一下东道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