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说,我最后悔的事是出生在这个世上……”
陈年走在出租房狭小的楼道上,垃圾,老鼠,臭水,暗淡无光,石灰墙上的铁杆早将光明划成了好几块,呵,这种感觉好像已经进狱那般绝望,毫无生气……陈年缓过神来,单手拖着书包,眼角离开那堵墙,走着,一步,两步,三步,停下。
前面门内的打骂声又回荡在陈年耳边。
“周素月,我他妈欠你什么了,给老子头上戴绿,臭婊子,你再骂一句信不信老子抽死你!”说着,拿着皮带重重抽了沙发。
“有本事离婚!当初就是眼瞎嫁给你,受够你了,怎么样?你不觉得你头上的绿特别好看?”女人大笑,“17年了,你干了什么啊?只会吃吃睡睡,只会打女人孩子,你看看我身上哪处伤不是,陈年的背,陈可的腿,哪不是拜你所赐?他们不是你的亲骨肉?只会玩赌赔钱,这不,那帮人又来要钱了,我是没钱了,我看你这条狗怎么还?”
“你他妈还骂我……”
一声重重的皮带声落在肉体上,接连不断,女人的惨叫哭啼声不忍入耳。
陈年快步推开门,翻出包里的那把匕首,眼神犀利地对着面前打女人的男人。
“呦,这不是我可爱的孩子回来了嘛?我正在和你妈沟通,你比着刀是做什么?我可是你爸爸!你能拿我怎样?”
“陈彪,你最好停手,离开这里!”陈年冷冷说道,他的母亲已经被打的血肉模糊,倾倒在地上黯淡无光,不由得心里一痛。
“我的好大儿,如果我不呢?”说着,拍了拍皮带。
“拍啦----”,一声刺耳的破碎声响起,鱼缸破碎,水和鱼纷纷泄露,流淌在水泥地上,捶死挣扎着。顿时,陈年的手上满是血,还有玻璃渣。
“陈彪,你是不是想体验一下半夜睡着后直接飞升做仙?”
陈彪顿了顿,脸色直接黑了下来,“你他妈那婊子的狗杂种,早晚有天弄死你!”,说着,扔下血迹的皮带,抢走了陈年包里的饭钱,笑呵呵出了门。
陈年赶忙锁了门,蹲坐在地板上扶起了奄奄一息的周素月。
“妈!妈……”陈年哽咽了一下,用手擦去不然地往下掉的泪水,慌张着去摇周素月,“妈,你别吓我,是我,陈年!陈彪已经走了,你不能有事啊……”
周素月清醒起来,朦胧看见满脸血迹的陈年,不由得撕心裂肺地抱着陈年痛哭,“我的阿年,我不想看你流血……是妈……是妈对不起你!是妈害了你和陈可……”
血,都是血,满脑子都是。
陈年早已泪水潸阑,大滴大滴地往下掉,好几次都差点无法再听到周素月的声音。他好害怕……这样的日子打从他出生就开始,17年了。亲眼见过陈彪把周素月按在地板上抡拳就打,打进了医院……好几次自己被打,都是周素月去拦,都是周素月偷偷给自己和陈可藏的饭钱和食物,是周素月缝补的衣服,大大小小的补丁,周素月自己整个人看起来像是快死了的一样,眼里没有了光,好像行尸走肉,优游……过得好像挺不是人。
应该没有多少人见过她,只会注意到一个成天出门买饭,却裹得严严实实的女人,无论冬夏,都是一样。大概只会知道,陈彪有个妻子,但从没见过。
尽管,周素月给陈彪戴了绿帽子,他陈彪又是什么好货?只是这点偏爱,周素月还是陈年心中无可替代的妈妈。
毕竟,如果不是她,他和妹妹还会活着吗?想都不敢想。现在只想着让她好好休息,好好活着,不要受到陈彪的伤害。
见证过了死神的镰刀,更怜惜生离死别。
陈年抱紧了怀里哭泣的女人,暗暗在心里做了打算。
地板上的鱼蹦哒着,最终也没了生气,过完了它潦草黑暗的小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