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缕晨光扰了花清的眼,他欣欣然睁眼睛,腿被女孩压着动弹不得,只好等着她醒过来。
半晌后,才听见女孩儿哼唧哼唧两声,像只小奶猫,从花清腿上赶紧爬起来,嘴里面念叨着“哥哥,对不起,弄脏你了。”
“不碍事。”他笑笑。
昨日洞中光线暗淡,小女孩未曾看清花少爷的样貌,日头上来了,只见一个如芝兰玉树的有匪君子正准备出去打水洗脸。
“哥哥,我来,我知道哪里有水。”女孩子抢过他手里面的水盆就要往外跑。却被两个女孩子拦了下来,这两个女孩虽说穿的不及花少爷布料好,但是也不是他们难民可以随便接触的。
“小姑娘,让圆儿和环儿去就好。”
听罢,圆脸姑娘接过水盆,笑盈盈走了出去。
“哥哥现在可以把我爹爹放了吗?”女孩歪着脑袋,攥着他的衣角轻轻拽着,模样憨态可爱。
“小姑娘,你知道爹爹犯了什么错吗?”他捏捏女孩子的脸上的婴儿肥。
小女孩低着头,也不说话,像要哭的样子。
“裕儿替爹爹道歉。”眼泪也滚下来,教人不忍心责骂。
花清揉了揉女孩的头,裕儿的头发因为营养不良在阳光下泛着黄色。女孩清瘦,倒还算干净,可见一路流亡,她那倒霉爹爹待她不错。
老赵从外面走了进来,手里面提着些干粮和干肉,递给自家少爷,恰巧圆儿和环儿打水回来,花清把粮食给了裕儿,叫孩子们分了。
“赵爷,我们还有多久到药铺?”
“若是我们快马加鞭,三日即可。”
“好,待大家吃饱,我们即刻出发。”
“诶。”
闻言,女孩抬头盯着他,“哥哥要走了吗?”
“是啊,哥哥还有事情要忙。”
裕儿又问:“那哥哥是大夫?”
不等他回答,女孩拽着他的手就向山洞一个隐秘的角落走去,那角落确实适合藏人,不透风还不漏水。
一个面色苍白的男孩躺在一堆破烂布料围成的“小床”上,瑟瑟发抖,嘴里面念着什么,像是烧糊涂了一样,叫他也不应。这样的情况在难民里面不少见,但是遇着花清,他便不会袖手旁观。立即叫人取了些风寒药煎服了,又给他披上了厚实衣裳,才稍稍放心了些。
裕儿在一旁看着,露出小女孩特有的憨笑,“哥哥真是好人。”她小声感叹道。
花清见男孩约莫十岁,孩童模样,消瘦至极,寒冷的天气让他的脸上手上长满了冻疮,龟裂的嘴唇看样子也是很久没喝过水了,也是,就算在深林,这些树也是当地地主的,那个不长眼的敢伐。
花清不禁感叹百姓居然都到了这个地步。
阳光温暖,很快照亮了整个山洞,花清披上绒披肩,准备和老赵接着赶路。
解了手脚的男人们也对这个少爷放下了戒备,以那位劫路老头为首,纷纷下跪叩首,吓得花清忙不迭地“快请起,使不得。”
马车没走多远,老赵看见一位糙黑的男人却横在路上,长跪着,眼里面噙着泪水,一副不得已的样子。
见马车停止动弹,圆儿掀开帘子,那位扬言要把花少爷大卸八块的男人,正跪在地上,支支吾吾吞吞吐吐。
“怎么了,是留的粮食嫌少?”
老赵没好气地问。
“不是。是俺儿。”
闻言,花清探出脑袋,笑了一下,说:“徐裕已经告诉我了,没事,吃了药就好了。”
不想那男人听到花清的话,情绪更是激动,几乎扑上来,老赵和小厮们都拔了刀备战。
“老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知道不情就别请。”赵爷调整了马头,准备离开,谁想那男人又拦到了路中央。
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求求老爷把俺儿带走,求求老爷。”
话说花清想了一万种可能,没想过他是来求他把那个小男孩带走的,毕竟穷苦是真,但血缘也是真的,他开始对男人有了些鄙视。
那男人接着哭诉:“俺儿听话得很,命硬,留在老爷身边当个挑水担粪的也好,只要他能活下来就好。”
什么担水挑粪,有些让花少爷发笑,却又忍不住心疼,不由想起书上看到的易子而食,虽说没到那种地步,但是如果饥荒继续这样下去,一切都可能会发生。
花清笑说:“放心吧,那些粮食够你们过冬了。”
“不......不......他们会杀了俺儿的,老爷,我来劫道,就是听到那个老不死的说要把俺儿煮了,俺儿个子小,快病死了,他们说不如把俺儿杀了吃肉。老爷,求求你,带他走吧,俺在这里给你磕头。”那男人砸的地面砰砰响,没有要停的意思,看来真的是绝望了。
“罢了,”花清下车扶起了男人,“我们回去把那孩子带走,我会尽量医治他,”花清睨了他一眼,接着说道“但是死是活全看你儿子的命。”
听了花少爷的话,那个男人好像见到了救世主一般,连连答应了,他把孩子背到了山洞外两里路,交给了花公子。临走时,塞了一个小小的包裹在孩子怀里。
男人看着马车行远,松了一口气似的,却朝着和人群相反的方向走去,消失在林子深处。
那孩子身上还披着花清留下的衣服,面色稍稍有了点红润,喘息着,像是嗓子里卡了些什么,蜷缩成一小团,一派可怜的样子。
老赵的声音穿过帘子,“少爷真的把他要带回去?”
“答应了人家又怎么能食言。”花清探了探孩子额头的温度,依旧高烧。
“那少爷打算如何处理这孩子。”
“交给二娘吧。”他笑笑,让环儿递了块湿毛巾敷在孩子头上。
花家二娘翠儿是花程荣的妹妹,幼时摔伤了脑袋,至今还是孩童认知,十七八了也嫁不出去,外人议论纷纷,倒是迟丽和花程荣一直照料这个妹妹,无微不至。
虽说翠儿痴傻,但是听话,从小的礼仪教育一点不忘,也让花家安了不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