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课铃一响,一班窗口就被拉开,紧接着几颗脑袋伸了进来,几个人趴在窗口往里探,为首的那个还欢快地对着坐窗边的女生吹了一声口哨。
“哟,猛哥,喊上老大还有陈陌吃饭去?”
“要死啊你鸭子。”陈小梦做笔记的手停了下来,低声骂道,然后指了指讲台。
章鸭子他们看了一眼讲台,完了大意了。
章鸭子还没来得及蹲下就被叫住了名字。
是英语老师。跟章鸭子同姓周,人称外号周姐。
周姐一个粉笔头就朝章鸭子飞去。
“周梓玍!跟你说了多少遍了,不要去扒其他班窗户,在一班的时候就扒二班的,不在一班了就来扒一班的!”
班上笑成一团。陈陌给窗边望着他站立不安的章鸭子比了个大拇指。易然在心里默默给他点了根香。原本在背政治的彭佳南也把政治书垫英语书下面了。久卮闻声也抬起头来。
“你别走了,给我就站窗口,这么想听我讲课就听着吧,还有你后面那群也一样。”
如果在向阳给拖堂老师排个名的话,那周姐排第二没人敢排第一。
路过一班的同学看着窗口这一排热爱学习,不惜蹭隔壁班课的一群好学生都笑出声来。
久卮从课桌里掏出饭卡,戳了戳他前桌。易然反过身接住,久卮的指尖在易然掌心里滑了一下。
好凉。
空调温度开太低了?易然又转过去。
等唐老把新课最后一点知识点讲完,其他班走的已经差不多了。
易然把蓝莓味的酸奶放在桌上,坐了下来。身旁的猛哥拿着筷子的手的手肘碰了碰他。
“我前天晚上不是撞到人摔了嘛,你猜我撞的谁?”
“谁?”易然配合到。
“就暑假去花店加我微信的那个店长。”
易然把花菜咽下去,努力地搜寻着脑子里陈小梦说的那个店长。
“那个黄毛?”他只能想起来这个。
“对对对,他也在我们学校读书,读复读。”
“这么巧?叫什么?”
“嗯……确实很巧,就是狄秋。”
“啊?”
这声可不是易然说出来的,是章鸭子他们。他们虽然上次易然和狄秋起矛盾的时候不在,没见着狄秋长什么样,可看到了教学楼门口的公告栏上警告处分里易然和狄秋两人名字。至少知道人家叫什么。
别说章鸭子他们,易然现在还在努力加载狄秋的脸。
他放弃了,就算和人家都交过手了,如果不是刻意去记他的话,易然是想不起来的。他是妥妥的脸盲患者。
陈陌看着易然茫然的表情笑道:“放弃吧,你想不起来他长什么样的。”
易然放下筷子,“还是你懂。”
陈小梦喝完最后一口汤点了点头。
“我也差点认不出来了,不是他头发长相,感觉他前后不是一个人。之前和易然动手,没认出我被我撞倒的时候都超凶,但是私下又还好。”
“这我知道!”彭佳南继续说道,“我之前看到过,这种情况像分裂人格!”
大家投来同情的眼光。
话题逐渐跑偏为如何给孩子补脑上了。
易然拨掉牛肉上的辣椒放进嘴里,他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狄秋好像和易然初中的时候很像。
刚刚听小梦说,店长是狄秋,他也有点难相信,虽然他想不起来花店里两个店长的样子,但是他对花店的整体印象是服务态度不错。而且小梦之前也有提起,说和店长微信聊天很开心,说话很有趣而且脾气很好。
那造成一个人前后性格差异这么大,原因是什么?会不会和他一样……
他端起碗喝了一口汤,今天是玉米汤,一块玉米上的一颗颗都像喝饱了汤一样圆嘟的,就躺在奶白色汤汁的肉丝堆里。
“我先走了。”陈陌起身。
“我也吃完了。”易然也起来了。
中午英语听力训练的时候没老师守,英语课代表上台放录音,其他人则自己拿听力书出来听。放两遍,第一遍听完对答案,第二遍是把错了的再听一遍。
“章鸭子你怎么还不回班呢?”
章鸭子举着听力书对着英语课代表说:“我回来探亲呢。”
奈安暖是个乖学生,她担心地问道,“被老师看见串班要罚的。”
“没事没事,中午没老师,要是被发现了我皮厚着呢。”
奈安暖轻轻点了点头。
章鸭子霸占了彭佳南一半的桌子,彭佳南欲哭无泪只能往同桌那边靠,好在久卮写答案的笔没有停下,像是默许了一样。
“你这怎么没个红笔印啊?答案就在八十二页这里。”彭佳南看着久卮只用黑笔圈圈点点和自己答案的版面很贴心的问道。
“对完了。”久卮从桌肚里拿出一本书。
“这你就不懂了吧,”易然笑着把自己的听力书给彭佳南看,“我也不喜欢用红笔改,所以只会错了的用红笔改,对了就不管了。”
易然不喜欢的原因就是会丢,他像中了咒一样,一买就丢一买就丢,干脆直接不买了借,毕竟错的少借的也少。
可是借了也丢,他放弃了,只能努力让自己少错一点,成为真正不需要用到红笔改错的男人。
“啊确实,我记得这个改答案也分了两种的:一种是对了画勾错了画叉,看上去就是满满的痕迹;另一种就是只改错的。不过啊,我看像易然久卮徐正仪他们都习惯用第二种,毕竟错的少,一眼就能看到错哪里。”
章鸭子深刻分析道。
被提名的久卮点点头。
彭佳南若有所思,“原来如此,成为学霸的第一步先从小习惯做起!这红笔不用也罢!”
易然望着彭佳南忍俊不禁,低头看书的久卮也微不可察地笑了。
等章鸭子回二班后午睡时间也到了,原本还热闹的教室慢慢地说话声音越来越小,取而代之的是蝉闹。
易然从抽屉里抽出一套数学卷子,拨开笔盖。
中午的外头的阳光刺眼,窗外油绿的樟树叶裹了层光,抛进日光里炸,哗啦的。
像在炸树叶。
易然浮现在脑海里的画面让他忍不住偷偷地笑。
好想画画。想画下来。
突如其来的念头让易然笔尖一顿。
在他备忘录里的倒数第四个,那个被他藏在心里的,被撬开又锁上的。
“哗啦———”像极了油炸树叶的声音,久卮捏着书页反了过去。
还没睡?易然写完选择题选项就把手又伸进桌子里。点开了那个空白的头像。
爱数一生:看窗外。
久卮背靠着书包的地方震了一下。他反手把手机拿出来。
易然听到了布料摩擦的声音,随后又安静下来,久卮应该在望着窗外。许久,对话框多了一条:
):怎么了?
爱数一生:你看外面太阳照得叶子像什么?
像亮片?什么都不像?
易然其实有一点点奇怪,或者是,与众不同。他不管看什么,想什么,都总能从不同的角度来,从别人,一般人,普通人看不来,想不来的角度。但他躲得很好。
):像炸树叶。
):你听。
风起,哗啦的。
泡月亮,炸树叶,易然喜欢这个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