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有什么在一点一点悄悄流逝掉，万成息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那里又是怎么回家的，整个人浑浑噩噩昏昏沉沉，像被灌了铅似的。
每一秒钟都在惊愕，自己还活着。
电梯缓缓向上，他拖着僵硬的步子走进楼道，澄明的灯光在他疲乏不堪的身躯上晕染了一层柔软的色泽。
抬头看一眼门牌，他的手在碰到房门的把手时忽然停顿了下来，口袋里的钥匙不见了，他进不去。
也对，或许也没必要再进去了吧，他目光呆愣地立在原地，自嘲地扯起个笑容，这时房门倏地从里面被打开，耳畔蓦地传来熟悉的声音。
“万先生。”
抬眸与站在门里的唐泽云对上视线的时候万成息下意识呼吸一窒，目光交汇聚集的一瞬间他拼命地控制着自己的神情，但还是抑制不住地红了眼眶。
“唐泽云？”他眨了眨睫毛确定不是自己出现了幻觉，而后，心里的防线一触即溃。
“嗯，我回来了，对不起我回来晚了，我很想你，你想我了吗？”唐泽云嘴角含笑地看着他，声音温柔得都有些不太真切。
面前的人脸色在楼道暖色灯光的映衬下却显得愈发苍白，眸子里看不到丝毫的光彩。
唐泽云生出些不太好的预感，情绪突地下沉，刚想问他发生什么事了，就见他眼角一红，眼眶里豆大的泪水顺着脸庞滚落了下来。
霎时间千言万语从喉咙里涌了出来，强烈的情绪如同巨石压顶一般让他呼吸不过来，他嗫嚅着唇想要回答我也想你，却像被禁声一样这几个字怎么都说不出口。
原来他的潜意识也明白，他不配。
万成息颤抖着手把项链摊开在手心，带着颤音朝着人忍不住地哽咽：“项链断了……”
他像一个迷途的孩子一样无所顾忌地哭泣着，唐泽云只觉得心抽抽地疼得厉害，张开了双手揽住他微微颤栗的肩膀把他拥进了怀里。
“没事，断了就断了吧，一条项链而已。”
温暖严密地包裹而来，身上有好闻的味道瞬间灌满了他的鼻腔，万成息脊背抽搐，埋着脸仍旧只是边哭边不断地重复着。
“断了。”
“断了……”
其实断掉的，不只是项链。
他喃喃地念：“唐泽云……”
感受到一阵湿润，有泪水流进了脖颈，被拥抱在怀中的身体十分的僵硬，唐泽云顺着他的背安抚道，“我在，没事了没事了。”
等他情绪稍微稳定了一些，唐泽云才把人松开拉进屋子，整理了下他拨乱的头发柔声问道，“你去哪了呀，可以告诉我怎么了吗，怎么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
万成息的神色充满疲倦，听到这句问话又变得忐忑不安，心底的惊慌完全被抻了出来。
没有回答，半晌他才闷闷地出声道：“我想去洗澡。”
唐泽云看着他泪眼婆娑的样子神情微暗了几分，“好。”
说着好手上却没放开，一只手臂被他攥着，万成息推开他的手，摇摇晃晃地往浴室走过去。
他什么都不肯说，唐泽云的目光紧紧跟随着他进了浴室，神思有些不宁。
万成息站在原地愣了几秒，把浴室的门转了一下反锁了起来，转过头在浴室镜中看到了一张颓靡阴恻的脸。
连瞳孔都泛着灰白，直勾勾地望着自己，目光涣散丝毫找不到焦点，宛若枯槁。
他把衣服褪下，随后手往后一展，拨开了花洒的开关，仰起头站在花洒下面，温热的水喷洒而出，打湿了他遍布伤痕的全身。
顺着水流他用力地搓洗着自己的身体，用力到皮肤都渐渐泛了红，他明知是徒劳，却还使劲揉搓着，好像这样就能把他身上这些恶心的痕迹全都祛除干净，可上面依旧斑斑驳驳。
忽然一阵强烈的反胃感翻腾了上来，万成息第一反应跪了下来，抱着一边的马桶立马吐了个昏天黑地，吐得面色都青了。
听到浴室传来的动静唐泽云急忙跑了过去，推门却发现被反锁了，只得一个劲敲门：“万成息，你怎么了？万成息？你开开门好不好？”
半天没得到回应，他急得恨不得要砸门了，下一秒听见里面的人哑着嗓子道：“我没事，不用管我。”
唐泽云根本不信他的没事，“你开门让我进去看你一眼行不行？”
万成息单手环抱着自己的腿蜷缩成一团靠坐在马桶旁边的墙壁上，声音带了哭腔，“不要……”
这个样子绝对不可以被看到的。
这是他最后的尊严了。
背后瓷砖传来的冷冰冰的触感让他不由得哆嗦了一下，满是水雾附着的镜子上映出他的面容，水痕似乎与他脸上的泪痕融为一体。
他的眼睛再次弥漫起了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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