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荡的房间里万成息像个被撕碎的破布娃娃一样瘫软在地上,身上遍布青紫,粘稠的液体跟血迹交织。
他沉重剧烈地咳嗽着,周围是吐出来的被故意扔进喉咙的烟头,嘴里还残留着浓重的咸腥与烟灰呛人的苦涩。
疼痛向全身扩散而去,整个身体痛到瑟瑟发抖,他却仿佛和身体分割开来麻木了一般丝毫都感受不到,只是无意识地去摸自己的脖子。
项链不在了。
他满脑子都是项链,用尽全身力气往旁边摸索着寻找他的项链。
良久,终于在一摊不知道是什么混合着的黏腻中看见了那微微闪烁着的链条,方牌上字母的纹路已经被血浸透,都看不出本来的样子。
万成息伸长手臂一把将项链紧紧地抓回手心里,想把它擦拭干净,却越擦越是模糊,索性攥着捂在了胸口处,仿若要捂进他的身体里去。
他听见有脚步声传来,皮鞋踏着地面的声音从远及近,越来越近,每一步都像是在往他的破碎不堪的心上踩,每一步都带了锋利的刀刃,重新划破结痂的伤口,让它肆意地渗出血水。
再结痂,再渗血,反反复复,乐此不疲。
“成息,你可真狼狈。”郑易双手插着西裤口袋居高临下地看着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的人,冰冷地扫视了一眼。
万成息强撑起眼皮虚睁着眼看向那张脸,极其费力地从惨白的嘴唇里挤出些声音:“狼狈的是你。”
他的眼神一片虚无渺茫,无所依托,脸上挂满了混浊的泪痕,郑易蹲下身子垂眸看他,“你说什么?”
“我说,真正狼狈的是你啊,郑易。”万成息尽是脏污了的脸上扬起嘲讽的笑容,“一个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子,你的父母,家人,全都没有人在乎你,你在他们眼里本就是不该存在的累赘,你死心吧,这个世界上,永远,都不会有人爱你的,永远没有。”
他特意加重了后面的四个字,再次强调一遍:“永远没有。”
“闭嘴!”
“怎么,这不是事实吗?”
被戳中痛处的郑易立时恼羞成怒,冷寂的眸子里猛地燃起一股怒火,眼底一片寒光,伸手下狠劲擒住了他的脖子,指甲都深深陷进那皮肉里。
脖子上那个力道重到一时间万成息感觉自己的喉管下一秒就会爆裂断掉,所有的气流都往面部中心汇集而去,脸颊变得赤红,双目开始充血。
可那双爬满血丝的眸子却转都不转,死死地盯进面前恼恨的眼睛,他连挣扎都不挣扎一下,就那么任由一双试图掐死他的手按在他的脖颈。
郑易低叱了一声,最终还是甩开了他。
重新呼吸到空气,地上的人捂着脖子像脱了水的鱼一样,猛烈咳嗽着。
倏然一点银光闯入了视线,郑易一把伸手夺走了他手里的项链,看着上面的字母眼底不禁流露出一丝嘲弄。
万成息的瞳孔剧烈一晃这才有了情绪的波动,“还给我!郑易!把它还给我!”
“一个破项链,有什么可宝贝的,唐泽云送你的?”郑易眉开眼笑地拿在手里摩挲了下,随后扔进了那摊污秽中。
他急忙挪动着爬过去,重新把它攥回手心,“别提他的名字,你不配,恶心。”
“我不配?”郑易扣动打火机点了支烟,把烟圈吐在他脸上,目光里充满了嫌恶,“万成息,看看你现在这幅样子吧,连一间公厕都不如,不配的是你。”
他难耐地动了动身子,“……”
郑易往他身上撇了一眼,抬起一只手从他身体里拽出一根半米长的铁链子,一环扣着一环,面上的表情不由得僵了两秒,而后迅速恢复常态。
“这样你都没被玩死,命这么硬啊?”郑易嘲谑地勾了下嘴角,随手把那条沾满了粘滞还带着体温的铁链扔到了一旁。
“不命硬怎么拉你下地狱呢?”
声音冷得出奇。
万成息直视着郑易,身上传来的痛意疼得他皱了皱眉,忽然间哈哈大笑了起来,仿佛是什么开心的事让他如此开怀。
但这笑声听在人的耳朵里却无比地不寒而栗。
被那双漂亮且扭曲的眼睛看得莫名心底发虚,郑易只觉得背后一凉,指间夹着的烟颤抖了一下,烟雾飘飘渺渺地旋绕在半空。
他垂下眼看着锃光的鞋面上被沾染了污渍,愣神了一秒钟,站起身抬脚将污渍蹭到了面前的躯体上,迅速往后退了一步,生怕再被沾到似的,表情很难形容。
万成息万念俱灰地合上了眼睛,他明明已经不想死了,他明明想要长长久久地活下去了,他做错什么了,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的这样惩罚他,这个世界为什么要对他如此的苛责,如此的不公。
到底做错什么了……
这就是人生吗,只会江河日下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