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帐内重归死寂。
文子端的目光再次落回那几卷账册上,眸中冰霜凝聚。
李麒这颗毒瘤,必须剜除。
但如何剜,何时剜,却需步步为营。
直接发难,固然痛快,却可能打草惊蛇,逼其狗急跳墙,甚至让朝中那些潜伏的党羽趁机反扑。
他需要更周全的布局,需要一个能彻底引爆一切,却又让他置身事外的契机。
他的指尖在沙盘上京都的位置轻轻一点。
风,该从那里先刮起来。
养伤的营帐内,宋望舒自然也听到了帐外那短暂的动静和袁慎被拦下的声音。
她心头微微一紧。
袁慎此时前来,绝不仅仅是探病那么简单。
他带来了什么消息,是关心?还是另有所图?
文子端将他拒之门外,是保护?还是……禁锢?
她挣扎着想坐起,后背的剧痛却让她倒吸一口凉气,重新跌回榻上。
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将她笼罩。
如今她身在这与世隔绝的军营,伤势沉重,行动不便,如同被困在笼中的鸟,只能被动地等待外界的风暴席卷而来,或是被那执棋之人,当作一枚棋子,投入那凶险的棋局。
这种认知让她胸口发闷,比背后的伤口更让她难受。
她不甘心。
就在这时,帐帘被轻轻掀开一条缝隙,一名低阶侍女打扮的女子端着药碗低头走了进来。
她动作轻柔地将药碗放在榻边矮几上,然后,极其迅速而又自然地,将一个小小的,揉成一团的纸团塞进了宋望舒虚握的手中。
整个过程快如闪电,甚至没有抬头看宋望舒一眼。
宋望舒心脏猛地一跳。
她不动声色地攥紧纸团,指尖能感受到纸张的粗糙。
那侍女仿佛只是完成了一件寻常的差事,低声说了句“郡主请用药”,便又低着头,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帐帘垂下,隔绝内外。
帐内只剩下宋望舒一人,和她掌心那枚滚烫的纸团。
她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急促的心跳,借着榻边昏暗的灯火,极快地展开纸团。
上面只有一行字,是袁慎那熟悉清瘦的字迹,却写得有些匆忙:
“东宫有异动,小心‘自己人’,程少宫被困家中,万萋萋求助无门,保重,待变。”
东宫有异动?小心自己人?! 程少宫被困?萋萋求助无门?!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冰冷的锥子,狠狠扎进宋望舒的心里。
袁慎冒险传来的消息,比想象中更加凶险。
文子端刚刚遭遇弹劾,东宫那边就立刻有异动,这绝非巧合。
“自己人”……指的是谁?是朝中潜伏的李麒党羽?还是……她不敢深想。
而程少宫和万萋萋,他们定然是因为帮助自己,才被牵连。
少宫精通药理,或许发现了什么,才被禁锢,萋萋她……
怒火混合着担忧,瞬间冲散了身体的剧痛和无力感。
她不能再躺在这里,她必须做点什么。
可是……如何做?
她连这营帐都出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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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