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那年夏天的尾巴,萧长河已经能从头到尾看完一本书。他把书还给我的时候,我才发现那本书上密密麻麻用铅笔标注着拼音。想着他在灯下埋头写拼音的样子,着实可爱的要命。
我把这本书藏在枕头下,每晚睡前都会拿出来看看,这胸口仿佛蔓延出夏日西瓜的甜味。
七月初七,我十八岁了。正式成为一个大人了,也到了法定的结婚年龄。晚间同家人一起吃饭的时候,隔着一张八仙桌,祖母提起我的婚事。父母便说起谁家的男孩不错,我嗅着窗外飘进来的幽幽桂花香,低头吃饭不说话。
但我突然又想,不知道现在的萧长河在做些什么?
供销社六点下班,我从来不知道六点之以后的萧长河在做什么。长夜漫漫,是跟战友一起打扑克,还或是跟我一样趴在窗口看星星打发时间呢?
在那个年岁,晚上没有什么娱乐活动,吃完饭出门遛个弯,奢侈一点的就去听场戏。或者等两个月演一场露天电影,半个县城的人都会去,坐在后排根本不知道放的是什么,但还是人满为患,毕竟凑热闹也是一种娱乐方式。
第二天,我早早地便去上班了。到下午三四点钟的时候,萧长河就来了,他照旧坐在我的窗台上。
萧长河“小姑娘,这个给你。”
他说完,便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纸包递给我。
足足裹了三四层报纸,打开来一看,竟是一些盐津梅子,说是他战友从外地带回来的,他不爱吃就给我了。
白楠“很好吃的,你没尝尝?”
他特豪气地说:
萧长河“我才不吃这些呢,就你们小姑娘爱吃。”
我扑哧笑出声来,心里想着那可真是便宜我了。但我不会白拿,那时候我正在跟母亲学织手套,便织了双手套给他,还借给他一本成语诗词,教他认字。
白楠“对了,你每天晚上都在做什么?”
萧长河“他们都去澡堂或者听戏,我懒得动就趴在窗口看星星。”
我心头一跳,竟然和我一样。但这话我没说出口,还酸他:
白楠“这里的星星有什么好看的,沙漠上的星星才好看,以后我一定要去沙漠看一夜星星。”
萧长河,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天空,眼里仿佛有无限憧憬。
没过多久,要来演露天电影的消息在小城里传的沸沸扬扬。我问萧长河会不会去。他拧着眉说:
萧长河“部队没放假,这个月他也没有假期了。”
白楠“哦。”
我低头摆弄着桌上的钢笔,失落从心里蔓延开来。
一周后,我跟弟弟一起去看露天电影。现场人山人海,我们搬着小板凳坐在最后一排,只能听一丁点儿声响。正在跟周围的人讨论男主角刚才说了什么,突然有人拍了拍我的肩。我转过头一看,是萧长河。
屏幕的光反射在他的脸上,而他满头大汗的望着我,清亮的眼睛里仿佛藏着深夜璀璨的星河。
白楠“你不是没有时间来吗?”
萧长河“请了下个月的假。”
他说这话时,眼里闪着一丝腼腆。
我立即把弟弟叫起来,把板凳让给他,十岁的弟弟就坐在他的腿上。坐在我们前面的一对小情侣,偷偷的牵手,我注意到,萧长河也注意到了。我们互相看了一眼,那一刻,我的心里像是闯进了一头小鹿,心“砰砰”一阵狂跳,不知怎的,再也不敢看他了。
但我仍能感觉到他的目光。
那天我们一言不发的看完剩下的半场电影,他送我们到大门院口后便匆匆离去了,否则第二天邻居们又该说闲话了。
但那天晚上在进家门之前,弟弟突然抬头问我:
白槊“姐,你跟他在处对象吗?”
我被这话吓了一跳,连忙捂住他的嘴,威胁到:
白楠“今晚的事不能跟爸妈说,不然再也别想喝橘子汁了。”
为此,我还给了弟弟一点好处作为封口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