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三月,淫雨绵绵,一连十几日都不见天晴。狄仁杰由京师外放登州蓬莱县任蓬莱县县令。
狄仁杰在京的一班同年僚友于东门外五里地的悲欢亭设宴,为狄仁杰践行。
亭外桃花,杏花纷纷被风吹落,狼藉一片,一条曲折蜿蜒的石子小径湿涔涔,满眼绯红粉白,这番景象不由得使人更添上几分惆怅。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亭外的雨渐渐小了,只是丝丝凉风中夹杂着几滴雨点儿。
前来饯行的官员纷纷告辞离席,执手哽咽,叮咛赠言,狄仁杰全都一一谢过。
如今的亭中,只剩下了三人:刑部员外郎梁思仁,侯英与狄仁杰,这二人私下里与狄仁杰最是莫逆。
狄仁杰官居大理寺丞,与刑部官员来往密切,职隶虽有所差异,但理刑析狱却是共同之事,三人经常在一块儿为滞留的案件互通案情,共同商议分析陈年旧案,故此,三人最为投机。
梁思仁,侯英对狄仁杰自荐外放蓬莱县这件事大为不解,都深感惋惜,两人始终劝他回心转意,留在京师长安。
“狄兄,你此番自荐,究竟是为何?京师如同这天上的婵娟,而这天下州城府县不过是一颗微星,狄兄宁舍弃长安而奔赴蓬莱这边陲之地,当真是不屑于这长安城的繁华富庶?”
梁思仁又苦苦劝道。
侯英也赞同梁思仁的说法,道。
“怀英在大理寺断狱如神,名声大噪,天下百姓皆知。大好的锦绣前程就在眼前,你却选择到蓬莱那个弹丸小地去当县令,有何出息?你没见那亭外的落红,陷入了这泥沼之中,没了色泽芬芳。”
狄仁杰听二人讲完,微笑道。
“在京师当刑官,审理公案,惩奸除恶,风云叱咤,固然前程远大。只是怀英生性好动,平日里就爱热闹,每日案桌之上一堆堆部文案牍,纸上官司,终觉乏味。只是想找一种用武知地,试试自己独当一面的真本事,顺便也过一过专擅一方的官瘾,方才不负我疏狂气格,与风流情志。”
梁思仁却不以为意,说道。
“刑部,大理寺,莫非无你,狄怀英用武之处?不能专擅,便是束缚了你的手脚?部文案牍,纸上官司却又真如你所言,都无趣味吗?”
“前几日邸报上说,户部度支郎中王元亮私窃户部库银三千两并畏罪潜逃。王元亮这厮身为朝廷命官,受皇恩,竟还是盗贼之性。”
“刑部已发下海捕文书,着命,各州县查访缉拿。户部尚书侯年伯日日来刑部大堂催问,这眼前的一庄巨案难道不正是狄兄大展身手的用武之地吗?”
侯英抿了一口冷酒,接过话头。
“怀英兄,王元亮之案非同小可,虽说目前尚无半点线索,但天网恢恢,定有他伏法之日,怎会纵容逃漏这吞舟大鱼?”
梁思仁又道。
“侯英贤弟乃侯年伯之亲侄,等待拿着王元亮归案,也能了却侯年伯心中一块悬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