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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话 告密

足音

第四话 告密

“要不要出去玩?”

十月三号的下午,躺在华谅腿上摆弄手机的林斜时突然友问道。

此时华谅正靠着沙发看村上春树的《寻羊冒险记》,握着笔的右手自然地下垂,看上去轻松且舒适。

“谁又约你出去了?”她反问道。

“张图和吴星桐啊。”

“…那你们三个人一起去不就好了。”

华谅随意地说,“我只想在家好好放松。”

“阿融,”林斜时轻声叫她的小名,“一起去好不好?〞

华谅先是一愣,接着“啪”地一下合上了书,盖好笔帽,把它们一齐放在脚旁宽矮的茶几上。沉默片刻后,她低下头,漫不经心地与怀中人对上眼:

“你是真的想和我一起去,还是那地方四人成团买票比较便宜?”

少女短促地笑了一下,旋即认真地说:“…我真的想和你一起去。”她伸手去摸她后颈柔软的发丝,“真的。”

华谅默然,只是盯住她漂亮的黑眼睛,看了好几秒后才答道:“嗯。”

“那我跟她们说一下。”

“好。”

两人各自玩起了手机。

过了一会儿,林斜时起身,想去厨房做饭。华谅却一把拉住她说:

“姐姐,”她从沙发上站起身,“我们今天去外面吃饭吧。”

十月的天阴晴不定,早己没了残夏的余热,而是开始有了一点秋的影子。天空乌云密布,空气闷热潮湿,仿佛再过个三四分钟就有一场大雨要如约而至。

落叶被阵阵凉风吹起,出门时只穿了件短袖的林斜时被冷得直打哆嗦。

穿着卫衣的华谅看了她一眼,伸长手臂把她搂紧,温声问道:

“冷吗?”

“冷。”

“叫你不穿外套。”

“太激动了嘛。”她憋着一肚子坏水说,“我们阿融叫我‘姐姐’,还要带我去外面吃饭诶———”

华谅"啧〞了一声,自知理亏,偏过头去。

某人得寸进尺,探出脑袋去看她的眼睛。

华谅把手撒开,加快步伐往前走。

林斜时终于知道自己闯祸了,追上去拉她的手臂:

“别生气嘛。”她躲进她怀里,“我好冷。”

“我没生气。”

“那你在外面可不可以叫我姐姐?”林斜时满脸期待地说。

华谅满脸黑线。

〝别闹了姐姐,”她的语气里略带无奈,“马上到了。”

“人民公社”是一家只做湘菜的餐馆,厅内的布置非常具有20世纪五六十年代的乡村风格,有一面墙上甚至写着《中国土地法大纲》的部分内容。

华谅虽然对这种装饰不太感兴趣,

但她和林斜时都挺喜欢吃湘菜的,

她便挑了这一家。

两人在那面写满了《中国土地法大纲》的墙壁旁坐下。林斜时点好菜后,华谅便招呼服务生来记单。

不过十分钟,菜便上齐了。

华谅又叫了两碗饭,从旁边的橱柜里拿出两双木筷,准备开吃。

青椒炒肉丝、脆笋炒腊肉、臭豆腐…华谅举起筷子,定睛一看,全都是自己喜欢吃的,特别是最靠近自己的那一盘千页豆腐,小时候两家人来这里聚餐时她总吵着要吃这道菜……

华谅抓着筷子的那只手就这样停在了半空中,直到林斜时问她“怎么了?不喜欢吗?”,她才回过神来,夹了一块豆腐,摇着头吃了起来。

吃饭的时候华谅一直在想,林斜时为什么不点几道自己喜欢吃的菜,为什么总是照顾自己的情绪———或许是因为她们现在是家人,而林斜时觉得自己是姐姐,所以应当照顾妹妹?或许是因为她们是青梅竹马?

……

华谅有一搭每一搭地想着,饭也吃得心不在焉,时不时地瞟林斜时几眼。

直到林斜时吃饱了,抬眸看向她,

不经意地与她对上视线,她才埋下头吃饭。

对座的少女眯起眼睛,像是猜到了什么,却一言不发,只是默默地看着她。

把所有菜都吃完后,华谅付了钱,两人沉默着走出店门。

七八点钟的秋风吹得人直打哆嗦,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芳香,像是刚下完一场雨。林斜时自然地钻进华谅的怀里,随意地说:

“你今天怎么突然想带我出去吃?”

“我跟我妈说明天我们要出去玩,她二话不说就给我转了一笔钱过来。”华谅把手塞进卫衣的长口袋里,“我看还不少,就想着带你出来吃一顿好了。”

林斜时把手伸进华谅卫衣的口袋,寻找着她的手,“你其实是天天吃面条和饺子吃腻了对吧?”

“…有点太清淡了。”华谅抓住她的手。是冰凉的。

林斜时默然,等交通灯变成绿色才说:

“你的手好热。”

“…是你的手太凉了。”

“好冷。”她几乎整个人靠在她怀里,“我想快点回家睡觉。”

“…你重死了。”

“…我明明一点也不重好不好!“林斜时怒道。

“好好好,”华谅附和着,“别闹了大小姐,你这样我都没办法走路啦。”

剩下的路,两个人一边斗嘴一边依偎着对方,就这么到了家。

十月四日,上午八点半,华谅和林斜时在路口的长椅上等待张、吴两人。

某人昨晚以“早上方便叫醒你’的理由上了华谅的床,折腾得华谅一晚上都没睡好。她正靠在长椅上昏昏欲睡,但身旁少女清脆的笑声和刺眼的阳光让她顿时睡意全无———昨天还凉飕飕的,今天就晴空万里了,这天气还真是多变,华谅心道。

她叹了口气,打开手机,把昨天没看完的漫画找出来看。

看到一半时,那个临时拉建的微信四人小群里有人发起了语音通话。

碍于情面,华谅转到微信界面,加入了通话。

她其实根本懒得加入通话———都等了这两个家伙半个小时了———她最烦等人。

“你们现在在哪啊?”

耳机里传来林斜时的问话声。

“在广场啦———”张图拖着长调回答,一旁传来吴星桐“不用了不用了的声音,似乎是在拒绝一些搭讪,“等等,我好像看到你们了。”

华谅闻此,赶忙抬起头望向斑马线的对面,果真看见两个穿着鲜艳的美少女在等绿灯。

待她们走过来时,林斜时从长椅上站起身迎接她们;而华谅只是坐在长椅上,默默地看着三人会晤,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不过好在人都到齐了,华谅心道。她从长椅上站起身说:

“走吧。”

今天林、张、吴三人走的都是甜美风,而华谅上身一件工装白村衫,搭配红白色条纹领带,下身是宽松的复古蓝色牛仔破洞裤,衬衫的有一角被随意地塞进裤腰,无论怎么看都是港风。

几人走在去密室之店的路上,回头率奇高,其中长相最好看的吴星桐还时不时被人搭讪。林斜时和张图纷纷对吴星桐打趣,直到华谅被两个女生搭讪:“帅哥,加个vx”,

三人的打趣对象又从吴星桐变成了华谅。

先发制人的是鹦鹉学舌的林斜时:“呦,帅哥,加个vx?”

华谅:“…你有病吧。”

张图接过话茬:“加完推给我啊。”

“我也要我也要———”吴星桐笑着推着张图往前走,“别把我给忘了呀。”

帅哥一时语塞:“6。”

几人有说有笑地走进密室逃脱店。

“这是一个民国时期上海探案的密室,”店员微笑着介绍道,“有两位NPC,有追逐,还有单人任务,几位确定要玩吗?”

华谅明显听到身旁的林斜时吞咽唾沫的声音,但为首的她还是一口答应了下来:“要。”

“那好。”店员钻到柜台底下,拿出两台对讲机和一盏油灯,递给华谅,

“给你,帅哥。如果仪器出了问题或者是解谜解不出来的话,就用对讲机问我好了,次数不限,游玩时长70分钟。如果接下来没有其他人要玩这个项目的话你们可以一直呆在密室里,直到解开谜题逃脱出来。如果有其他人要玩,时间到了我会用对讲机通知你们出来的。”

几人点点头,表示明白,付完钱后便把个人物品奇放在了店里的铁柜中。

店员打开密室门的那一瞬间,华谅拉开油灯,站到几人最前面。

密室门被关上的那一瞬间,几人的视野变得无比狭窄,仅有华谅所提油灯的所照之处能清楚地看见。

林斜时怕得不行,紧紧抓着华谅的手臂,带着哭腔轻声说:“阿融,你一定不要离开我。”

华谅本来想吐槽一句“这么怕黑还要逞强”,但她怕话一出口林斜时就哭出来了,便只好轻声安慰她

"别伯,姐姐。我不走。”

后面两个胆大的心不跳肉不惊,正忙着解谜,浑然不觉两人的谈话。

于是几人这样互相配合着:

张图和吴星桐凭借提示一路快速过关斩将,而华谅则在一旁提灯辅助,林斜时则敏感地四处张望一--尽管无灯之处伸手不见五指,但只有这样她的心脏才能不跳得那么快,才能不给其他三人添更多的麻烦。

等她们终于弄清楚自己在探一个什么样的案件时,隔壁屋子里的NPC像安排好了似的突然冲出来,把她们吓了一跳。

几人连忙翻窗逃进旁边的小屋内。慌乱之中,林斜时一头磕到了窗沿,痛得直接跌进华谅怀里。

张、吴两人“啪“地关上窗子,还在想着怎么安慰林斜时的时候,只听见平常话不多的帅哥温声说:

“痛不痛?”借着地上油灯微弱的光,两人可以看到华谅纤长白暂的手指轻拂林斜时受伤的前额,“姐别哭了好不好?我在这里。我那也不去。”

张图和吴星桐:“…?”

两人面面相觑,用眼神交流着:“她们俩到底什么关系???”

因为从没见过华谅这样,所以接下来的时光里,她们一直心不在焉地解着谜,弄了十几分钟还没把机关解开。NPC还一直坚持不懈地把手从门上破洞伸进来,被不耐烦的华谅一次次拍了回去———林斜时差点又被这个吓哭了。

此时她们的解谜卡在了对应人名和金木水火士的关系上,需要在对应人名的下方放置贴有对应五行元素的木块才能解开机关。两位解谜主力军光是筛查人名就倒腾得要命,更别说对应的五行元素了。

而坐在缝纫机前的华谅刚哄好林斜时,便随手抓起了打印的报纸来看,泛黄的纸角和两个大字'申报'映入眼帘。挺有民国上海的情调的,华谅心道。

报纸上报道了些许关于此案死者的信息。五位死者分别失去了五种内脏,包括他们的死法,也十分惨不忍睹。毫无疑问,这是一起与邪教组织有关的案件———之前他们在公告栏上看到的“莫信邪教”、电话中的单向留言、以及打开此屋窗户的咒语和婴儿的哭声,都在将矛头指向“邪教“这一主题。

华谅根据己有的线索分析出,这是一起由妻女双死而引发一系列后续的惨案。凶手因某种缘故失去了妻女,并企图通过献祭死人的器官来复活她们,因此密谋杀害了五位无辜的可怜人。

正当华谅陷入思考之际,脚旁地道狭窄的门“嘎吱“一声打开了———

林斜时冷静下来以后,通过寻找那五人名字与五行元素之间的规律,成功协助张图和吴星桐解开了机关

几人都松了一口气,陆续钻进隔壁房间。

她们瘫坐于地。只见左面的墙上竟悬挂着五位受害人触目惊心的尸体;被熊熊火光围于中间的是一个祭坛,其中央放有一个草垫,似乎是凶手施法时所坐之处。

华谅注视着受害人身上被刺穿的洞口,忽然就想到了什么,钻到隔壁房间把报纸和人体对应图谱拿了过来。

只见她捡起放在地上的磁铁筷杆,把红色的那一面朝里我进了 每个受害人所失去的对应器官所在的人体位置,并按照他们受害的先后顺序,从左到右地放置。

刹那间,祭坛四角的火炬都闪出了熊熊火光。

吴星桐向华谅竖了个大拇指,随即两人便开始研究察坛的用法,张图则陪在林斜时左右。

不过一会儿,通往单人任务的门被解开了。

几人面面相觑,似乎在考虑到底让谁去解开这个最后的谜题。最终她们以投票的方式选出了华谅———3支持1否定———林斜时是唯一不同意的那个。

“阿融,你留在这里陪我,别去好不好?”

华谅要进门的那一刻,林斜时当着张图和吴星桐的面拉住她,轻声叫她的小名。

被拉住的人停下脚步,缓缓转回身,蹲下来,递给不安的人一个对讲机:

“没事的姐姐。我很快就回来。”

说完这句话,华谅转身消失在了黑暗里。

恭喜各位成功逃脱密室。“店员依旧微笑着说,“欢迎下次再来光临~”

几人点点头,拿好自己的东西,戴好口罩,撸了会儿店里的猫就走了人。

现在几点了?“出了门张图就问道

吴星桐点开手机屏幕:

“十一点二十。”

“妈的,居然在里面待了两个多小时。”此时的林斜时己经满血复活,生龙活虎的。

而一旁的华谅看起来却没精打采的

———她早上没吃什么东西,过了俩小时实在太饿了。

林斜时用胳膊肘击了华谅一下,“我们的帅哥看起来蔫蔫的嘛,怎么回事情啊?”

“快饿扁了。”

“那我们去吃点东西吧。“吴星桐接茬说。

于是几人乘地铁去了附近有名的西餐厅。

秋日的中午意外的热。吃完牛排和披萨后,几人没管住嘴,买了几根冰甜筒当饭后甜点吃。

为了转换一下心情,她们决定去市区北面新开业的水族馆参观。

节假日出行的人十分多,几人在地铁里被挤得无法动弹。

华谅一手抓牢扶把,一手搂紧比自己矮半个头的林斜时。

吴星桐和张图两人则站在一旁聊着天。

期间有个急刹车,害的林斜时把还没吃完的甜筒沾到了华谅白净的衬衫上。

林斜时知道自己闯祸了———华谅视自己的衬衫如命。她一面说着“对不起”,一面慌慌张张地从口袋里掏出纸巾来帮她擦干净。

不过视村衫如命的某人并没有生气.

只是微微皱了皱眉。

此时电车停站,各式各样的人源源不断地涌进车厢,林斜时这个小个子本就已经被挤得生不如死,现在又有许多人拼了命地往里撞,要不是华谅伸长手臂将她拦腰搂紧,她就会被人流裹挟,不知道跑哪去了。

华谅的手臂很有力,林斜时被捆在她的怀里。她身上的薄荷清香很好国,虽然混杂人群的汗味,但却莫名让林斜时安心。

她沉溺在这令人交心的气味里,不知电车又驶过了几站,人群又摩肩擦踵地鼓涌了几次。

几经转站以及一段步行,几人到达水族馆时已经是下午一点多。

根据地图指示,这里分为三块区域。

她们先后去了室外的企鹅特色表演区、海狮跳板和小猪跳水表演区,最后在室内的水族箱展览区歇了脚。

林斜时和张图说是要去不远处的咖啡厅买点东西吃,于是留下华谅和吴星桐两个人坐在沙发上,呆呆地望着水族箱里的游鱼。

她俩都不是那种会主动开口的人,因此一时没了声音,只有附近小孩子追逐打闹的笑声环绕耳畔。

约莫过了几分钟,华谅低下头,你再看鱼,说:

“星星,其实我和林斜时有段关系一直没告诉你们。”

“不止表面那样的关系吗?”

“嗯。”华谅抬头看着她的眼睛说,“其实我们是青梅竹马。”

吴星桐眯着眼睛笑了起来:“…这样啊。”

华谅有所不知,上午在密室里,她独身一人去做单线任务的那段时间,张图和吴星桐就没憋住,问林斜时说:

“你跟华谅到底什么关系?”

“…要不要猜猜看?”某人使坏说。

“别吊我胃口了嘛。”张图摇晃着林斜时的脑袋,“快告诉我吧,我太想知道了。”

“青梅竹马,”林斜时摆弄着对讲机,

“我们是青梅竹马。”

“青梅竹马???”两人异口同声地重复道。

“…真的看不出来?”当事人难以置信地问。

“真的啊!”吴星桐大声说,“林斜时,你踏马的还有什么秘密没告诉我们!”

“从实招来!”张图补充说。

说罢,林斜时便被两人锁了喉。

“咳咳,”林斜时挣扎,“两个大煞笔,要听就先放开我啊!”

三人笑着重新坐回了地上。

“接下来我说的这个事情,你们俩谁也别告诉哦,”林斜时正色道,“包括华谅。”

“遵命!”张图敬礼说。

“其实我一直,一直都,很喜欢华谅。不是那种朋友间的喜欢。是真的喜欢她。”

吃瓜群众瞪大了眼睛。

“干、干嘛这样看着我,”林斜时红着脸说,“我说的,都是实话。”

“看不出来,吴星桐摇了摇头,“这个我是真的看不出来。”

“我也。”张图附和说。

林斜时说:“…其实你们看不出来最好。”

“那你还主动告诉我们。真是个好人。”

吴星桐冷不丁地给她发了一张好人卡。

林斜时翻了个白眼。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张图盯住她问。

当事人逃避着她的目光:“先、先磨合一段时间吧。”

“不是青梅竹马吗,你们俩?“吴星桐哭笑不得地说,“都踏马磨合十年了,磨合个屁啊还。”

“那、那你说,怎么办嘛!”林斜时清点着手指,“我也不是没想过表白,但是我怕她没法接受…

“我是真的很喜欢她。所以我不想伤害她,更不想失去她。”

张图思考了十几秒后答道:

“我觉得吧,既然你俩青梅竹马,那肯定很了解对方啊。所以这事儿呢,我和星星也摻和不来,最多帮你助攻看看。你就按照你自己的节奏来好了,等什么时候时机成熟了再跟她表明心意就好了。”

“是啊是啊。而且我看她对你其实挺温柔的嘛,“吴星桐笑着说,“所以没必要太担心啦。”

“…其实我只是怕给她带来负担。”

“为什么这么说?”

“小的时候就是她一直保护我,不管以什么方式,无论动粗还是讲理,她都总是能把那些欺负我的人赶跑…”林斜时轻轻地说,“我一直在想,我是姐姐,我才应该保护她,不做她的累赘,成为她的靠山。她那么厉害,应该有她自己的末来,而不是在年少的时候就栽在我手上了…”

这段话说完后,空气中只剩下沉默。无人再有言语。

片刻安静后,吴星桐突然说道:

“如果她对未来的计划里有你呢?”

林斜时抬起头来看她。

“对啊。”张图默契地接过话茬说,

“你其实可以去试探试探她内心的想法,说不定就跟你想象的不同呢?〞

林斜时先是愣了愣神,接着柔声答道:

“嗯。你们说的有道理。”

水族馆中,形形色色的人从水族箱前经过,时而驻足,时而拍摄。

“谅谅,我问你啊,”吴星桐观望水族箱中之水母,“你对林斜时是怎么想的?”

“怎么想的?"她重复道,“或许是关系最好的朋友?甚至是家人?…还有靠山?”

“靠山?”吴星桐故意强调了一下这个词。

“嗯…靠山。”华谅缓慢地说,“其实长久以来她也一直照顾着我。我猜那是因为她不想给我造成什么负担吧。十几年过去了,她可能觉得小时候欠我的都该还回来了…”

这两人果然很了解对方呢,吴星桐心道。

“欠你的?她欠你什么了?”

“小时候我一直在保护她。可能她觉得,这不是什么理所应当的事,所以现在长大了,想还回来了。

“但我觉得这其实没什么必要。我觉得理所应当,所以她就没必要来偿还。没必要。“华谅摇摇头说。

“那你把这些话跟她讲过吗?”

“ 啊?没。她不是那么容易就改变主意的人,我也不是个好脾气。”

“…其实我觉得你可以试一试。”吴星桐站起身,掏出手机开始拍摄水母。

“…是吗?”华谅迟疑地问道。

“嗯———是的。”吴星桐换了个角度拍,“既然你们是青梅竹马,那应该还是比较了解对方的吧。所以她心里怎么想的,你试探试探,应该就会察觉出来了。”

“唔———”华谅拖着长调应道,“所言即是。”

话音刚落,林斜时和张图蹦蹦跳跳地拿着两根冰甜筒和一对米老鼠粉色发箍回来了。

“干什么呢,你们俩?"张图问道。

“看不出来吗?在拍水母哦。”吴星桐转过头来笑着说。

“这甜筒什么味道的?”华谅盯住林斜时手上的甜筒好几秒才问道。

“香草。”

“给我吃一口。”

“那你得先戴上这个。“林斜时拿出发箍,坏坏地说。

华谅:“滚。”

“啧,这么凶,”林斜时假装生气道,“就不给你吃。”

“你跟我一起戴我就戴。”华谅退一步说。

“我才不要。”林斜时舔了一口奶油,

“你自己一个人先戴戴看嘛。”

“…那你踏马的买一对回来干嘛。”

“我、我本来就是给你和星星一人买一个的…”某人辩解说。

“别,”吴星桐摆了摆手,“臣就免了。”

“那好吧。”林斜时自己拿了一个戴好,然后把另一个递给华谅,“给你。”

华谅戴好后,二话不说地舔了甜筒一口。

“你…”林斜时脸都红了,“哪里有你这样吃的!”

“牙痛,咬不了。”

“牙痛你还吃啊玛德!”

“你嫌弃我?"这人楚楚可怜地说。

“无论怎么说,这样很不礼貌。”她说,“总之你快点把那一口咬掉啦。”

华谅讪讪咬了一口。

张图趁她俩没注意,将这一幕记录了下来。

张、吴两人的家在市区最西面,而华谅和林斜时的住处则在市区最东面。

于是几人吃好晚饭后,兵分两路,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此时临近傍晚六点,天色趋于黯淡,晚霞的余晖和路灯昏黄微弱的光交相辉映,人间灯火也陆续地闪烁明朗起来。

林斜时和华谅坐在公交站台的长椅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直到车来才停止谈话。

两人上了车。华谅先付好钱,挑了个靠后门的位置坐下。而林斜时那边忘了带学生证,又没有零钱和乘车码,若不是华谅及时起身付了钱,林斜时险些就被不耐烦的司机赶下车去了。

“谢谢。”坐稳后,她轻声在她耳边说道。

“没事。”她答道,随即掏出蓝牙耳机开始听歌。

“我也要,”身旁的少女朝她伸出手,

“耳机。”

她便分了一只给她。

她靠在她肩上。回家的路不算短,歌从郭顶的《水星记》一直放到夜鹿的《雨和卡布奇诺》。

“阿融。”听到夜鹿的《靴之花火》时,她突然轻声叫她的小名,“我其实不太想回家。”

“为什么?”她问。

“因为太冷清了…”

说罢,少女悄然闭上眼睛,细长的眼睫毛微微颤抖着。

华谅搂过她肩头,“我还在,不是吗?”

“…嗯。”她先是一愣,接着抓住她的手,“我问你,阿融,即使我一直缠着你,粘着你,就像小时候那样,一直需要你的保护,并且有可能会成为你的累赘,你也会一直和我待在一起吗?”

她沉默片刻,盯住她眼睛好几秒后才说:

“为什么不?”她把歌切到夜鹿的《藍二乘》,“我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再失去的了。

“准确来说,我不想再失去我身边的人了。”

林斜时凝望华谅线条凌厉的侧脸,突然发觉这个人其实很敏感,一不小心就容易被戳到痛处。

她知道她是个有些念旧的人,而这十年来,她身边的人不停地往前走、往前看,而她站在原地,想不通他们为什么就不肯回过头来,好好看看站在自己的身后的人。以前的朋友也好,家人也好,知己也好,全都一意孤行———有的为了逃避责任而离开,有的没有目标,盲目不停地往前跑。

而她深知自己是个死板又固执的人,烂在骨子里的脾气也越来越不受控制。她不知道用什么来留住自己珍视的人,只能眼睁路地看着他们一个又一个地从身边陆续离去,就好像这些人从未在她身边存在过一般。

所以有时,她会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什么也没留住,十几年来一直站在原地,又累又荒谬。

林斜时想到这些,焉得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只是伸长手臂,轻轻抚摸华谅的头。

“你不用觉得小时候我保护你受的伤都是你欠我的。“沉默了很久的人突然开口说道,“我觉得那些都是理所当然的。

“…所以,”她说,“别管那么多了。”

“我只是怕成为你的累赘。这对我来说就像噩梦一样。”

“我也只是想让你留在我身边。不管以什么样的身份和方式。你只要能留在我身边就好了。”

林斜时倏地红了眼眶。

这个笨蛋。

她己不好再说些什么,因为只要一张口,下一秒眼泪就会裹挟空气中的尘埃滴落,多丢人啊。

她听着歌。是春茶的《两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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