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序章

皇城的夜，静得肃穆。值夜的皇城卫换班都不闻响动，唯有呼呼的夜风，吹过这深深宫墙，吹过这万丈高楼。

均常台外，御前宦官梁维巳耷着眼皮拿着拂尘站着，站他旁边的干儿子梁三书往殿里悄悄看了眼，心惊胆战道：“我的爷！这……这里面都熄灯了！”

“慌什么慌。”梁维巳低声斥道，“这是好事情。陛下登基五年后宫空无一人，谁得了这第一份的荣宠将来可是受用不尽的！”

梁三书犹豫道：“可云姑姑是要出宫的呀！”

梁维巳摇头：“出宫如何，不出宫又如何？云薰在陛下身边陪伴的年岁比你这小子可长得多了，这些年来侍奉的宫人换了一茬又一茬，你见云薰的位置哪里变过？等着瞧好了，陛下离不得她的。”

梁三书只得闭了嘴。

这时梁维巳拂尘一甩，换了只手：“叫你去查今日是谁动的手查得怎么样了？”

梁三书脸色严肃了些：“是尚食局撰音姑姑手下的一个宫女，据说在御花园里被训教嬷嬷斥了后让陛下偶然路过解了围，春心萌动，便不管不顾地从太医署那边盗了这药下在御膳里。”

梁维巳一张布满皱纹的老脸冷了冷：“陛下的御膳要经均常台数人查验方得进口，一个小小宫女竟然能过五关斩六将将那腌臜东西下到御膳里，你当咱家是傻的还是怎么的？”

到底是御前大太监，声音一冷梁三书一下子慌得跪下来：“是儿子思虑不周，儿子这就派人继续去查！”

梁维巳哼了一声。

“要是不会办事，一礼、二乐都可以把你替掉，信不信？”

“信，信。”梁三书忙道。

梁维巳睨着他：“好啦，起来，吩咐下面人机灵点，该备的东西备好，敬事房那边的人叫给也候着。”

他看向外面漆黑的夜空，幽幽叹道：

“这夜还长着呐。”

·

寝殿内不见一丝光亮，床帐将龙床那一方空间遮得严严实实，纵然如此，隐忍的响动却断断续续地传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动静消歇，云薰从帐中颤颤巍巍地探出身子，捡起地上的衣物一件一件穿好，然后将头发挽起用簪子粗略固定了下。她缓了半日，又像是坐在原处发愣，然后才艰难地走了出去。

入宫十九年，她不是不知道这种事意味着什么。

换了别的人她可能不得不认命……但为何偏偏是他？

果不其然，梁维巳在外面守着。

“你怎地出来了？”他倒有些意外。

云薰一字一顿道：“梁公公明知我不日就要出宫，却骗我陛下今日头痛引我入殿，此账，怎么算？”

她一直知道梁维巳有意让她从这均常台升到后宫去做“主子”，可她未料到他竟会赶在她出宫前夕如此暗算她。

梁维巳从皇帝幼年起就伴在其身边，云薰小时候也多得他照料。她是孤儿，向来视梁维巳如父，如今这遭，未免齿冷。

梁维巳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退后一步，行一揖礼：“咱家陪伴陛下二十多年，如今此举，既是为了陛下好，亦是为了云薰姑姑你好。陛下不日要同茗芳郡主大婚，此时意外中了药，咱家也只得找个值得信任的来……此间复杂难以细说，你就当咱家欠你一个人情。”

云薰闭眼：“那我是否能够拿这人情换公公一个许诺？”

“姑娘请讲。”

“不要让陛下知道，今夜是我。”

梁维巳愕然。

云薰轻笑：“怎么，公公不答应？”

“这简直……”梁维巳隐晦提醒道，“这样一来，吃亏的可是你自己啊。”

“不要让陛下知道。”云薰坚定道，“我必然是要出宫的。”

她越过梁维巳走出去。夜色中，她脚步有些踉跄，背影清瘦绰约，就这样慢慢没了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