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夏风台？”云薰轻眨了下眼，看不出情绪，“莫不是茗芳郡主进宫了？”

“许是吧？那头没说是怎么回事。”竹心歪着头。

云薰缓慢地用勺子舀动碗中的粥食，将其送入口中，然后又夹了一筷子笋、一筷子小菜，再吃一口粥。用了三四口粥，空落落的胃暖和了许多，她才去吃正式的午膳。她吃得一贯仔细，有条不紊的，也像她这个人，做事总讲个先后顺序。

云薰小时候就是因为荒年吃不饱才被送进宫的，所以凡是吃饭必定要将碗里有的都吃光。但这也不代表她食量大。宫里有不成文的规矩，主子吃不完的东西可以赏给下人，她算不上主子，但大小也算个有点地位的女官，她这小院包括竹心在内有两个宫婢、两个内宦，都是她从掖庭捡回来的，只能指望着从她这里能漏点油水，不然平素宫里那些份例根本维持不了在宫里的生活。

说起来，宫中份例本也该是够的。问题就在于越戬继位五年，后宫无人，当今太后又是个不管事的，以至于合宫从上至下层层剥削得多，光拿吃饭这一项，宫中有给宫婢内宦的大食堂，但做膳食的厨子偷工减料，味道、质量和份量都不好，要吃点好的就得自己贴钱“孝敬”，份例就那点，半年一发，底层的宫人一年里平均有三四个月得饿着。吃饭都如此，何况其它的东西。

云薰宽待身边的人，有意也给他们些好处。她院里的竹心今年才十四岁，另外一个兰心今年不过十二岁，两个小内宦一个十四一个十六，都是长身体的时候，为了这几个孩子便有意向膳房那边讨了情面，送来的饭菜油水、荤食以及份量都稍稍多些。也幸亏她是皇帝身边的老人，膳房那边对她恭敬才有这样的待遇，换了旁人怕也不过是个看人低的下场。

她唯一担心的，就是等她出了宫，竹心一等人必然是要到别处去做活的，就算她能同人事先打好招呼多加关照，可后来的事谁又能保证呢？宫里头就是这样，你人在、有权势，人家就同你客客气气的，不然的话，阳奉阴违都叫给你脸面，分毫不理才是常态。

此前云薰也跟皇帝有意无意地提起过宫中的不良风气，可是少年帝王每日烦心国事都来不及，这宫中整治，自然就搁下了。

所以，越戬必定是要娶妻的。

待茗芳郡主做了皇后，将宫中整治一番；大概还会有世家千金入宫为妃。后宫充盈，这久久搁置的机制必然也会重新运转起来。

要她一个管好自己都不容易的女官操心做什么？

云薰无奈地笑笑。填抱了肚子，她就让竹心收拾东西退下。那酱油肘子和糖醋鱼油烟重，她吃不惯这口味，本就是给院里几个小的留的。反正她在宫里能待一日是一日，能看顾他们一天便是一天。

出去时竹心忽地道：“姑姑，您是被虫咬了吗？耳后都起红印子了。”

云薰脚下一僵。

她飞快回到梳妆台前拂去耳后碎发，果真见到耳垂下一寸处有一个红印子，但光看这印也看不出究竟是虫咬的还是……

不，怎么会呢？她补觉前分明全身都涂了遍药膏，也将该遮的遮掉了……

大概是头发挡着，没看见吧。云薰不确定地想，又有些面热。

幸好小丫头还不懂事，虫咬的就虫咬吧。

云薰拿粉扑盖了印子，出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