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沈太后穿一身紫红色绣金凤织锦长裙,头上戴着副镶嵌着鸡血石的黄金头面,腕上套了副金镶玉钏。一般人穿这样的服饰极容易被喧宾夺主,但沈太后生得丰腴艳丽,加之她本就年纪不大,懒得在和自己差不了多少岁的皇帝面前摆一副端庄老相,如今虽以太后之名在夏风台“安享晚年”,旁人若不提醒,是无论如何都看不出她身份的。
此时她坐在主座上,旁边站着的姑娘便是茗芳郡主。茗芳郡主闺名杨郁沁,“茗芳”二字是太后赐的封号。楚王府规矩森严,茗芳郡主自幼得名家教导,才华出众,名满京城;又有宫中教习嬷嬷亲自纠正,气质、礼仪皆非普通贵女可比。遑论其生母沈氏曾与皇帝的生母琳妃并称京中二姝,故而郡主的相貌亦是不俗。如此才貌双全的女子,方当得起那天下最尊贵的位置。
沈太后亲昵地握着茗芳郡主的手,眼却看着皇帝道:“沁沁是哀家从小看着长大的,如今她快要嫁你了,哀家难免要担心这个担心那个的。她做待嫁女儿陪哀家的时间到底是不多了,今日又传唤她进宫,皇帝不怪哀家破了规矩吧?”
皇帝嘴角噙着笑,少年人言辞间的赤诚显露无遗:“怎会?别说母后,朕平日里也时时想着茗芳表妹,恨不得这大婚之日快些到呢。”
他与茗芳郡主对视,后者羞红了脸,低下头去。
沈太后笑起来:“这便好,这便好!哀家年纪大了,就喜欢看小辈欢欢喜喜的。”
云薰默不作声地站在后面,见着沈太后这客套样子不由得心下微哂。太后平时最不服老,如今言辞中却说自己“老”,想来是有些别的话想说。
可她没想到这话题还能扯到她身上来。
太后接下来又道:“大婚临近,近来边关战事初停,皇帝也该歇歇了。昨日陛下早早离了宴席,莫不是身子不适?”
越戬笑容不变:“无妨。只是多吃了两杯酒又在外吹了冷风,引出了些陈年旧疾。梁大伴通些医术,昨日给朕揉了揉,睡了一觉就好了。”
太后面露责怪之意:“底下人忒不仔细了,怎能叫皇帝贪杯又吹风呢?”
她甚至直接点名:“云薰,你也是皇帝身边的老人了,昨日怎会有那般情况?”
云薰走出来,跪地行礼,回道:“近来事忙疏忽,是奴婢的过失。”
寥寥几字,倒也不为自己的“罪过”争辩。
因为她有预感,太后肯定不只是要问罪。
果然,只听上首的沈太后叹一声:“皇帝身边还是缺人啊。管事的就一个梁维巳、一个云薰,容易照看不周。如今大婚临近更容不得疏忽,不如从哀家这儿先调两个人给皇帝身边使唤?”
越戬轻轻转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闻言只是道:“有劳母后操心。均常台事务皆有定则,梁维巳同云薰虽然事多,但也朕也习惯了他们服侍,再多一两人只怕协调不周,反倒误事。”
插人不成被不咸不淡地顶回来,沈太后面上倒也不见恼怒:“可哀家也听说,云薰年底便要出宫了,皇帝那时就不担心协调不周?”
越戬没有回答,只是扫了眼云薰,云薰便又一次俯身行礼,道:“回太后娘娘的话,奴婢已着手对均常台几名宫女培养,待奴婢走后便可顺利接手。”
换了一般情况下,云薰自然是不能与太后顶嘴的。但眼下皇帝在这里,云薰效忠的又是皇帝这个唯一主子,自然可以直接这么说。
她答得不卑不亢,太后眼中却划过一丝异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