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你们倒会安排。”太后轻笑一声，“罢了，皇帝有主见比什么都好，哀家却是多操心了。不过今日见了皇帝身边这云薰姑娘，叫哀家想起来一事。云薰，你入宫也有好几年了吧？”

“回太后娘娘的话，奴婢六岁进的宫，迄今十九年。”

“嗯。”太后扬眉，“那也是大半辈子都在宫里了。虽说宫里采选宫女年龄甚幼，但真如云薰这样十数年都好好的、还挨到出宫的当真不多见，可见是个知心通事的。”

云薰深深俯下身去：“云薰愚笨，多得太后娘娘与陛下恩典方忝居均常台掌事官一职，不敢自盈。”

此言一出，太后笑容更甚：“愚不愚笨哀家倒没见出来，不过哀家瞧你是个踏实稳重的。你在宫里头的年岁说来比哀家还久，伺候皇帝十来年亦是旁人比不得的得心应手。哀家想，待陛下大婚之后，这六宫也是要充盈几分的，倒不如给你册个美人的封号，继续侍奉皇帝跟前，也好过你孤单无依出宫去……”

目光却又转向皇帝：“皇帝觉得如何？”

此言一出，云薰心下大惊，急忙道：“奴婢何德何能受得起这个，娘娘此言实在是折煞了奴婢！”

云薰不知沈太后究竟在打个什么心思。明明她的亲外甥女、未来皇后茗芳郡主就在这儿，却直刺刺地点了皇帝的贴身女官要让其入后宫。大婚未至，且就算是大婚了，凭皇帝与茗芳郡主的情分，少说半年内也不该提添置后宫的事。沈太后的话算是将她架在火架子上烤，得罪了茗芳郡主又让皇帝在未婚妻面前丢了颜面。她年底出宫，难不成还要费心思应付着飞来横祸？

云薰只觉疲惫。在座三人都是凌驾在她头上的上位者，太后与皇帝打机锋，正可谓是神仙打架她一个小鬼遭殃。在宫里数年，她本是对这种尊卑位分早已麻痹于心了，可如今，也不知是因为将要出宫、还是昨夜那不可控的意外、还是今日被针对波及，她疲惫之余生出几分悲哀，几分不甘。

她定了定神，又道：“启禀太后娘娘，奴婢入宫多年，虽愚笨，对'收心慎行'四个字却是再清楚不过的。奴婢不过中人之姿，幼年幸得先帝琳妃娘娘垂怜，得奉陛下于潜邸，兢兢业业，无有妄念。昔年教导陛下的太傅曾说，在位谋职。奴婢仰仗陛下恩德，谋一宫中官职，得几分宦人、婢子之敬重，自觉幸甚至哉。今出宫，乃是自觉居其位已久，愿为下人腾挪些空间好尽忠于陛下。奴婢志向不大，只愿出宫之后移居佛寺，为陛下、太后时时祈福，以报恩德，便觉圆满。”

厅里默了会儿，太后看看皇帝，又看看自己身边的外甥女，道：“这通篇道理，说得哀家都无言以对了。”

茗芳郡主捏了捏沈太后的袖子，娇声道：“姨母，云薰姑姑一片忠心，又知进退，还不如放她出宫去，不然强留姑姑在宫中，恐怕叫人心生惶恐，反倒亏了她这一片心意呢。”

沈太后亲昵地拍了拍她，扫一眼皇帝。从方才开始，年轻帝王便坐在那椅子里，似是漫不经心地听着。直到察觉太后看过来，方道：“朕幼年丧母，得母后照拂前，生活多有艰难。云薰伴朕多年，朕早已视如亲姐，是去是留都不该亏待。但朕将与郡主大婚，就算是纳后宫也得在此之后商议。望母后多为朕的婚事操心，这旁人细枝末节的小事，便不劳费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