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想…杀我？”北枳发出模糊的音节，窒息感将她从记忆中拉出，眼神也被记忆冲刷地清明了些。
扮成铃木北枳的魇鬼没有说话，只是手下更用力了，它有些发抖，看样子是被吓着了。
哪有人被掐着脖子还能笑的？
北枳的嘴角咧开一个渗人的弧度，眼角却没半点笑意，反而透着股疯狂的狠劲，像藏了满肚子没说出口的疯话，要借着这笑容溢出来。
她的指甲已经碰到了魇鬼的手背，本能地想掰开那双手，却硬生生顿住，连指尖都放松下来，甚至微微扬起下巴，摆出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仿佛在说“快来”。
魇鬼彻底愣了，扣着脖颈的力道松了几分，黑色的雾气在它周身晃了晃。
北枳不急不忙地为其添了把火：“来，杀了我吧……”
它本就因被软禁、当作玩物而满是羞恼，此刻见北枳非但不怕，还故意挑衅，理智瞬间被怒火冲垮。
它低吼一声，手上的力道骤然增加，北枳的笑容瞬间凝滞，喉咙里发出“嗬嗬”的闷响，暗地里却攥紧了拳头，指甲掐进掌心，感受着生命力一点点从指缝溜走。
【“「过去」留给你的伤痕，终会被「未来」抚平。”】
原来，一切的违和感都出自这里啊……
【“阿林，这是小铃木送给你的「未来」。”】
原来从一开始就被骗了，都是假的啊……
【“百转千回，你会知道真相，走下去吧。”】
明白了，全都明白了。
魇鬼的力道越重，她的思维反而越清晰，过去想不通的疑惑、不对劲的细节，像被风吹散的雾，一一露了真容。
就在这时，一阵清脆的铃音突然响起，像冰珠落在玉盘上，魇鬼抱着头发出痛苦的嘶吼，指尖的黑气瞬间紊乱，它疯狂地用拳头捶打自己的额头，青筋在额角凸起，扣着北枳脖颈的手彻底松了。
北枳在得救的一瞬间撑着地剧烈咳嗽起来，咳得肩膀发抖，眼泪都逼了出来。
“……去死！”要说之前还心有余悸，现在魇鬼是彻底恼了，它一只手捂着头，另一只就伸手作要抓北枳的模样。
北枳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完全不做防备。
就在魇鬼的指尖要碰到她衣领的瞬间，一道淡紫色的屏障突然从她身前展开，泛着细碎的微光，像裹了层薄纱的琉璃。
“砰”的一声闷响，魇鬼被狠狠弹飞，像断线的木偶撞在漆黑的“空气墙”上，瞬间化为一缕黑烟，消散无踪。
四周浓稠的黑暗也慢慢褪去，纯白的光线从四面八方漫开，像初雪融化在天地间，没有边界，也没有声音，只有一片干净得近乎空洞的白。
北枳还在整理着思绪，仿佛对外界浑然不知。
八重神子踏着碎步走来，粉色的衣摆扫过纯白的地面，没有留下半点痕迹。
她手里握着御币，轻轻晃动，发出细碎的声响，眉眼弯起，带着惯有的玩味，却没再上前，只是站在几步外，静静看着她。
不知过了多久，北枳终于开口，语气淡得像在说别人的事：“宫司大人，我被你们骗得好惨啊。”
北枳从地上爬起来，撑着地面的手微微发颤，她转过身，望着八重神子，眸光像结了冰的湖面，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八重神子的神色没丝毫变化，反而笑得更开了些，尾音拖得长长的，带着点狡黠：“诶呀呀，小家伙。我可从没骗过你什么，顶多就算对你们之间的三两事，知而不言罢了。”
北枳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嘴唇动了动，最终却只抿成一条线，化作一声轻轻的叹息。
她垂下眼帘，神情中带着丝懊悔，不知是悔恨自己轻易受骗，还是这么晚才有所察觉。
看着她这副模样，八重神子收起了玩笑的神色，眼神柔和了几分，语气也放缓了：“无知也是幸运，当你知晓全部真相时，恐怕难如从前淡然。”
她当然知道，现在只是窥见冰山一角，就已经觉得心口发闷，像压了块冰，可她不想再像个傻子一样，被蒙在鼓里团团转，哪怕真相再痛，她也要看清楚。
她不想像个傻子一样活下去。
“宫司大人对我还是这般上心。”她抬起眼，语气里听不出情绪。
八重神子坦然地迎上她的目光，甚至往前凑了半步，带着淡淡的脂粉香的呼吸拂过北枳的耳畔：“当然，毕竟我和她做了交易，自要全心照顾你周全。”
说罢，她顿了顿，又笑着补充：“或许用投资形容更为确切。”
北枳懒得去揣测她这话里几分真、几分假，也不愿顺着这个话题继续聊下去，她错开视线，声音放低了些：“想请宫司大人帮个忙。”
“你不计后果的举动，是想求美丽智慧的狐仙宫司些什么呢？”八重神子又恢复了那副玩味的模样，御币在她指尖轻轻转动，响得更欢了。
北枳抬眼，面不改色：“倒也没有不计后果。”
就算八重神子不来救场，魇鬼也弄不死她，顶多让那几个还被困在渊底的倒霉鬼把她带回去。
“想请宫司大人将封印外层，再加补一二。”
八重神子故作惊讶地挑了挑眉，御币停在半空：“我还以为你是找到办法了呢，仅是如此吗？”
北枳没直接回答，只是望着纯白的远方，眼神里多了几分坚定。
最开始，她确实想把这里当成终点，可现在既然摸到了真相的边，不把那层遮光的布彻底撕开，她绝不甘心。
死也要死个明白，不是吗？
北枳没有直面回答，只轻声说：“我这里遇到点麻烦。”
八重神子没追问，只是笑眯眯地伸出两根手指：“这份人情要靠多少稿子交易呢？两本如何？”
“如果可能的话。”如果还有足够的时间，足够的机会……
“小家伙有言必实，那本主编就应了你的要求。”八重神子笑着挥动御币，淡紫色的光芒在空间里撕开一道裂缝。
她抬脚要跨进去，却又顿住，回头看向北枳，语气软了些：“不去看看她吗？”
北枳沉默了，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掌心的神之眼，琉璃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
她摇了摇头，下巴绷得紧紧的：“不了，还不是时候。”
八重神子轻轻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点惋惜，没再多说，转身跨入裂缝。
裂缝很快闭合，纯白的空间里又只剩下北枳一个人。
她垂在身侧的手攥了又松，指节泛白，最后缓缓松开，视线从裂缝消失的地方移开，望着无边无际的白，眼神空洞。
苦涩的滋味从心底蔓延开来，顺着喉咙往上爬，她忍不住轻嗤一声，嘴角勾起一个自嘲的弧度。
“小铃木，你究竟还瞒了我些什么呢。”
她站在纯白的空间里，身影单薄得像一片随时会飘走的羽毛，只有掌心的神之眼，还带着一点微弱的温度。
连记忆都可以造假，这世上，还有什么是不能用来骗人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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