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枳缩在巷子最深处的阴影里,后背抵着结了冰的砖墙,寒意顺着布料往骨头缝里钻。
她把下巴埋进捡来的旧棉衣领子里,睫毛上沾着的霜花轻轻颤动,目光死死锁着巷口。
三个穿愚人众制服的士兵正来回踱步,靴底碾过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脆响,腰间的长枪悬在半空,金属反射着冷光,晃得她眼睛发疼。
她攥紧衣角,指节泛白,连呼吸都压得极轻,生怕吐出来的白雾飘得太远,引来士兵的注意。
这是她从实验基地逃出来的第十三天。铃木北枳依旧没有消息,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那只风青色的鸟儿也没再出现,自她逃出基地那天,看着它扇着翅膀消失在雪山深处后,就再也没见过。
北枳指尖摩挲着掌心的神之眼,琉璃质地的表面还带着体温,和那鸟儿羽毛的颜色一模一样。
她从没想过把希望寄托在一只鸟身上,可每次摸到神之眼,总会想起那缕温柔的风,想起它在黑暗里引路的模样——这份恩情,她没忘,也不敢忘。
这些天,她像只受惊的老鼠,白天躲在阴暗的角落,夜里才敢出来找吃的,顺便打听去稻妻的路。
听茶馆里取暖的水手说,稻妻被海水围着,要去只能坐船,所以她一路往边缘海港赶。
可没走多远,通缉令就贴满了至冬的大街小巷——上面画着她的侧脸,写着“焚毁实验基地,造成近百人伤亡”。
11岁女孩焚毁那么大一个实验基地?
别太荒谬。
显然,不止北枳觉得这很离谱,那些民众也觉得离谱。所以最开始大家也没有太过重视。
直到三天前,这原本被人当成乐子的通缉令逆转了风向——有人说,执行官[博士]的私人实验基地真的被烧了,火光冲天,烧了整整一夜。
搞什么鬼?不是只说销毁实验数据吗,怎么把整个实验基地都给燃了?
也不怪北枳会把这件事联想到铃木北枳身上,因为实在太巧了。
那个被焚毁的实验基地正好落座于他们发现所有传送符文连接的位置,也正好是[博士]最近的实验地点。
北枳相信她有能力将整个实验基地毁掉。但是,铃木北枳是绝对不会那样做的。
她信仰[天空],忠诚于[天空],她是[天空]调节[大地]秩序的保障。
要是连铃木都破坏秩序,这个世界……北枳不敢想下去,只觉得心口发闷,指尖掐进掌心,疼得她清醒了几分。
毕竟现在的[天空]也无力守望[大地]了。
但如果实验基地的焚毁真的和她有关怎么办?
她会受到天空的惩罚吗?
她一直没回来是因为这件事吗?
这些疑惑像藤蔓一样缠在心上,让她连逃跑都分神。
她什么也不怕,是担心和她一同约定的那个人无法守诺。
多思无用,现在逃出至冬才是第一要务,其他的事不应该分散北枳的心力。
但那群疯狗一样的家伙,还是死死把罪责咬在她身上。不管民众信不信,实验基地被毁是事实,也容不得北枳狡辩了。
这种情况下,北枳虽然还能维持冷静和理智,但心态还是多少受到了影响。
这可是举全国之力通缉她一人啊,就算她现在已经到了海港城市,迫于通缉令的压力,她现在是寸步难行。
接下去的每一步都必须慎之又慎,谨之又谨,才能有一丝从这冰冷的国度逃出去的机会。
这才是最大的考验。
北枳躲在码头的杂物堆后,看着士兵挨家挨户搜查,呼吸都带着白雾。
她靠在冰冷的木箱上,后背全是冷汗,明明还能维持冷静,可心脏总在莫名发慎。
等巷口的士兵走远,北枳才敢慢慢直起身。她抬手用力搓了搓自己近乎惨白的脸,指腹搓得发红,才勉强让脸色看起来有些血色。
又把旧棉衣裹得更紧,连帽子都拉到遮住眉毛,定了定神,像一片叶子似的,悄无声息地钻进了街上的人流里。
又熬了几天,就在她快撑不住的时候,通缉令突然撤了。
贴在墙上的纸被撕得七零八落,士兵也少了大半。北枳躲在屋顶的积雪里,盯着下面空荡荡的街道,心里满是警惕——太反常了,说不定是陷阱。
她按捺住想立刻找船的冲动,依旧躲在暗处观。要是因此而放松,她可不能承受起意外的后果。
敌不动我不动,敌急我不急。
果然,两天后,士兵突然疯了一样展开地毯式搜索,连码头的货船都没放过。
可他们不知道,北枳早就另辟蹊径,趁着夜色,从结冰的海面上绕到了一艘货船后,咬着牙跳进了海里。
海水冷得像刀子,扎得她骨头疼,她拼命扒着船底的栏杆,借着货箱的掩护爬进了货舱。
只是这法子着实有些费身子,这雪国的海水简直冷的过分,幸亏铃木北枳这撑过无数实验的身体素质够硬,否则她被冻死在海里不可。
货舱里又冷又潮,木板上结着薄冰,海水从她的衣角滴下来,在地上积成一小滩,很快就冻了层霜。
北枳缩在货堆的角落,浑身发抖,牙齿“咯咯”打颤,感觉体温一点点往下掉,连手指都快动不了了。
她裹紧棉衣,心里苦笑:铃木再不来,她就算逃出去,也得冻死在这货舱里。明明已经从基地那个鬼地方逃出来了,怎么还要再遭一次罪?
就在她脑袋昏沉,快要睡着的时候,甲板上传来嘈杂的声音,有人在争吵,还有重物落地的脆响。
隔得太远,听不清具体内容,北枳瞬间清醒,屏住呼吸,往货堆深处又挪了挪,后背抵着冰冷的货箱,手紧紧按在掌心的神之眼上,指尖发白。
她祈祷着这事和自己无关,可越怕什么,越来什么。
“大人,我们这货船是绝对不可能藏人的啊!”那个协助他登船的老水手有些慌乱,竭力阻止着他们靠近货舱。
“少废话,让开!”一个粗哑的声音打断他,伴随着推搡的动静,“搜!仔细搜!”
“这些都是要运到稻妻的呀,马上都要起航了,您看这……”
脚步声越来越近,货舱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冷风吹进来,北枳的头发都飘了起来。
她捏紧神之眼,指甲几乎嵌进琉璃里,做好了孤注一掷的准备——大不了拼了。
可预想中的搜查没到来,反而传来一阵清脆的鸟鸣。
“哪来的鸟,滚开!”士兵的声音带着烦躁,还有挥动手臂的动静。
“啾!啾啾!”鸟儿的叫声更响了,似乎在和士兵对峙。
“滚开呀,死鸟!”
北枳瞳孔骤缩,这声音——
她没敢去看,紧闭双眼把自己蜷成一团,半分动静也不敢发出。它在为自己争取机会,绝对不能暴露。
脚步声渐渐远了,鸟鸣也跟着消失在甲板上。
货舱里又恢复了寂静,只剩下她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地响。
它又救了自己一次……
北枳慢慢睁开眼,看着掌心的神之眼,心里五味杂陈。
三番两次被一只鸟儿搭救,她这个合作伙伴,真是不够格……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一阵熟悉的铃音突然在耳边响起,清清脆脆的,像雪落在铃铛上。
北枳猛地抬头,只见面前,少女双手撑着膝盖,嘴角带着浅淡的笑容,目光温和得像初春的阳光,正看着她。
“我回来了,阿林。”
…………
祈晴我对不起各位,太久没更新了呜呜
祈晴我会争取早日补回来的
祈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