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音照心

篝火的光在空地上跳着，木柴“噼啪”炸出火星，烤肉的焦香混着麦酒的清甜飘在空气里。

“对了，万叶怎么不和你一起？”绘星不解地问。

篝火的光映在她脸上，却没暖到眼底，她摊了摊手，语气轻得像被风吹过：“又不是时刻在一起。”

绘星还欲说什么，却突然被叫住：“绘星，大姐头他们回来了，准备开始吧！”

“来了！北枳，一起啊？”

北枳露出一脸倦意，轻轻摇头道：“今天有些累，就不和你们一起折腾了。”

绘星表示理解，北枳今天确实为比赛的事忙得晕头转向，就没有再叨扰。

北枳捻着手中刚折好的小花，然后将其端放在桌上，听着他们欢歌载舞，她只专注于面前的折纸。

或许也并不专注，她的双目放空，指尖无意识地捏着纸边，折出的花瓣边缘没捏实，边角微微翘着，显然没什么心思。

直到一道小小的身影蹦到桌边，带着点奶气的声音响起：“北枳姐姐，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呀？”

是瑶瑶。

她踩着小步子跳坐到旁边的凳子上，小小的手撑着桌面，仰着头看北枳，眼睛亮得像浸了星光。

“想安静的待会儿。”北枳把纸花往她面前推了推，语气里带着点倦意，连笑都轻了些。

“姐姐不开心吗？”瑶瑶伸手碰了碰纸花的花瓣，声音软乎乎的。

“没有不开心，“北枳想了想，又补充道，“你看呀，我不会唱歌，腿受了伤不能和他们闹，实在没什么可玩的。”

“可以和他们聊天呀，”瑶瑶突然指着不远处的万叶，“万叶哥哥刚刚还一直看着姐姐呢。”

北枳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万叶正坐在篝火旁，手里拿着叶笛，却没凑到唇边，枫红色的眸子直直望过来，像含着点微光。

四目相对的瞬间，北枳像被那目光烫到似的，猛地收回眼，指尖攥紧了桌上的彩纸，声音低了些：“不了。”

瑶瑶没再说话，只是把下巴搁在桌面上，盯着北枳的手。

只见那张普通的彩纸在她指尖翻飞，一会儿折出振翅的蝴蝶，一会儿叠成啄食的飞鸟，连小小的纸花也捏得栩栩如生，花瓣边缘还轻轻卷着，像真的沾了露水。

“瑶瑶不去玩吗？”许是被瑶瑶热切的眼神盯得紧，某人的目光也时不时的飘过来，终是感到不自在。北枳被她盯得有些不自在，尤其是眼角总瞥见万叶望过来的目光，更是心头发紧。

“瑶瑶陪姐姐。”她笑得真诚，目光却总是停在桌上的折纸上。

北枳把刚折好的纸蝶递过去，纸蝶的翅膀上还留着她指尖的温度：“走吧，我们也去玩。”

“不要走太快，脚伤还没有好彻底，瑶瑶扶你。”瑶瑶匆匆将纸蝶收好，然后小跑到北枳旁，使劲撑着她的胳膊，小小的身子都快踮起脚，一步一步把她扶到万叶旁边的空桌前。

刚坐下，辛焱的吉他声突然停了，她抱着吉他站起来，指尖拨了下弦，笑声清亮：“还有谁想上来唱一首？今天不图别的，就图个热闹！”

话音刚落，她的目光就落在了刚坐下的北枳身上，眼睛一亮：“北枳！来一首呗！你平时总听我们唱，今天也让我们听听你的！”

突然被点名的北枳怔了一下，随即摆摆手：“我不善音律，就不献丑了。”

“哎呀，献什么丑！”辛焱走过来，伸手拉了拉她的胳膊，“今天大家都在，就图个开心，来一首嘛！”

“对呀北枳，来一首！”北斗也举着酒碗起哄，船员们跟着欢呼，声音像潮水似的涌过来。

万叶心里咯噔一下，立马转头看向北枳。

只见北枳托着腮，一副思索的样子。此刻，大家已安静下来，等待着她的回复。

万叶心里的不安达到顶点，想要开口解围。

“好啊。”但北枳却笑了声，抢在他之前开口，语调轻漫。

欢呼声瞬间炸响，万叶却觉得全身的血都往脚底沉。

心里的不安像潮水似的漫上来，冷意从心口开始蔓延，连指尖都有些发颤。

北枳的声音压过喧闹，清晰地传进每个人耳朵里。

“不过，我不会唱歌。”

[“不行，我只会一首曲子，那曲子不能给你们听。”]

“我只会一支曲子。”

[“教我的人告诉我，那是只能至亲挚爱听的曲子。”]

“就弹一段吧，给大家助助兴。”

[“所以，抱歉咯。”]

“辛焱，借你琴一用。”她接过辛焱递来的琴，指尖轻轻拨了下琴弦，试音的调子清浅，落在篝火的噼啪声里，竟有些温柔。

前奏缓缓响起，悠长婉转的调子像缠在指尖的丝线，每一个音符都软得像情郎在耳边诉衷肠。

篝火的光映在北枳脸上，她垂着眼，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淡的阴影，手指在琴弦上移动得很慢，像是在珍惜每一个音。

正奏突然转了调，调子时而急促，像少年暗恋时慌乱的心跳；时而绵长，像夜里翻来覆去的思念，琴声在空地上盘旋，连篝火的跳动都仿佛慢了些。

北枳的指尖在琴弦上敏捷地跳跃，嘴角也不由自主地微微上扬，仿佛真的被这旋律感染。

火光映在她低垂的睫毛上，投下浅浅的影子。

船员们举着酒碗，安静地听着，只觉得调子好听，却没听出其中的深意。

这支曲子意义非凡，至少不是应该在这种场合演奏出来的。

那些船员是粗人，听不出其中深意，辛焱却听得出。

她惊愕的盯着北枳，难道她不知道曲子的意义？

只这么一想，辛焱便否决了。

北枳怎么可能不知道，她都能懂摇滚的烈，又怎会不懂浅绵的情？

她是——故意的。

想起万叶北枳之间那点事儿，辛焱猛地转头看向万叶，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万叶坐在那里，嘴角的笑意早就僵了，枫红色的眸子里，刚才的微光一点点散去，只剩下麻木的空茫。

他只是随着众人的节奏，机械地鼓掌，掌心拍得发疼，却没半点知觉。

尾音突然变得欢快，跳脱的音符像终得所愿的欢愉，可落在万叶耳朵里，却像针一样扎着心口。

这欢快的旋律，与他眼底的荒芜，形成了最刺眼的对比。

北枳弹完最后一个音，抬手拨了下琴弦，余音绕着篝火飘了会儿，才慢慢散去。

她站起身，把琴还给辛焱，语调轻快：“谢啦！ ”

脸上没半点异样，像刚才只是弹了首普通的曲子，从始至终，都没往万叶的方向看一眼。

这时辛焱才知道，在那温和阳光的外表下，也藏了一颗狠厉果决的心。

她不怕辛焱也会有所察觉，或者她早就将此也算作在内。

因为她知道，辛焱对此结果无法做出任何改变，从一开始就是个死局。

她用最温柔，也最残忍的方式，拒绝了万叶。

给他留尽了颜面，却也狠狠的践踏了那颗真心。

可谓，杀人诛心。

辛焱懂的，万叶怎会不懂呢？

他终于如愿听到了。

可惜啊，不是弹给他一个人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