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兆

昨日海岛的暖意与欢笑声，像是被夜风吹散了般，没延续到第二天清晨。

帐篷里还浸着淡淡的晨凉，阳光透过布帘缝隙，在沙地上投下细窄的光斑。

“荧，别睡啦，快起来啊喂！”荧被急急忙忙的派蒙叫醒，她迷迷糊糊睁开眼，揉了揉发沉的太阳穴。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派蒙小手比划着，“坏消息是，岛上真的出事了！然后是好消息，好消息是…似乎和我们昨天担心的事情没什么关系，现在面临的是别的问题。”

“什么问题？”荧话音刚落，不远处的海边就传来两道奇怪的声音，一粗一细，裹着海风飘过来。

“噢！那家伙醒了！快看她快看她！”是道尖尖的嗓音，带着点看热闹的雀跃。

“可别吓到她，我猜她跟其他家伙没区别，人类嘛，多少都有些脆弱。”另一道声音浑厚些，像铜铃在晃。

荧循着声音走出去，脚踩在微凉的沙滩上，刚醒的困意瞬间散了大半。

海边的礁石旁，停着一艘浪船，船身还沾着未干的海水；船舷上蹲着只棕红色的松鼠，尾巴蓬松地晃着，正睁着黑亮的眼睛盯着她。

那浪船像是察觉到她的目光，船身轻轻晃了晃，声音又响起来，满是热情：“朋友你好吗？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派蒙飘在荧身边，咽了口唾沫，手指着浪船：“如你所见，船说话了…”

荧盯着会动的浪船，又看了看蹲在船上啃坚果的松鼠，只觉得脑子嗡嗡响，抬手捂住额头，转身就想往帐篷里躲：“我再睡会儿吧…”

派蒙被她的反应气得跺脚，小嗓子都拔高了：“不要逃避了啦！”

就在荧硬着头皮，试图跟会说话的浪船、松鼠搭话时，远处传来了脚步声，早就起床探查的几人回来了。

莫娜走在最前面，她抬手拨了拨被风吹乱的刘海，嘴角勾着点调侃的笑：“哟，荧起床了？太阳都晒屁股了哦。”

菲谢尔跟在她身后半步，眼神亮得像燃着光，奥兹扑棱着翅膀停在她肩头，羽毛上还沾着片碎叶。

辛焱走在中间，手里攥着半片锯齿状的绿叶，大概是路上随手摘的；万叶跟在最后，他眼神还飘向远处的椰林，像是还在回味清晨的风。

唯有向来最热情的北枳，落在了队伍末尾。

她微微垂着眼，眉头轻皱着，视线总往远处雾蒙蒙的海平面飘，像是在琢磨什么，又像是被什么东西勾住了神思，连脚步都慢了半拍。

派蒙看见他们，神色激动：“你们回来啦！”

“嗯，四处走了走。”万叶收回目光，语气里还带着点舒展的笑意，“风景很美，天气也好，这次旅行的确让我身心舒畅。”

奥兹立刻接过话头，声音带着点严肃：“一切都好，除了岛上某些地方稍显怪异…”

菲谢尔则十分激动，又开始了她的中二表演：“漆黑的眷属已然降临，此皆为我幽夜净土重返人世的预兆，欢愉吧诸位！”

荧没心思接她的中二发言，往前凑了凑，眼神清明了些：“发生什么事了？”

万叶率先收起笑意，语气沉了沉：“昨晚过后，岛上似乎多了一些…平时难以见到的奇观。”

莫娜点头应和，头发随着动作晃了晃：“对，鸟在水里游，松鼠在天上飞，同时出现太阳月亮……之类的。有些景色一闪而过，但怎么想都不对劲。”

辛焱也点点头，手指敲了敲下巴，眼神里满是疑惑：“我在小岛上听到了奇怪的振翅声，但完全没有看到周围有正在飞翔的生物。”

“嗯，还有流水声和花草香。”万叶补充道，他望向远处被晨雾裹着的岛屿，“这片海岛有很多植物，但那种香味，跟它们都不一样。”

“总觉得，是一些肉眼看不见的东西……”辛焱说着，抬手挥了挥面前的空气，像是想抓住什么，却只捞到一把带着凉意的风。

莫娜则低头叹息：“我试图占卜，可水占盘非常混乱，无法解读。”

派蒙脸上浮现恐惧：“有种不好的预感，我们…不会被卷有什么麻烦了吧。”

荧没接话，目光却落在了一直没开口的北枳身上。

她还站在原地，眼神飘得更远了，像是在看雾蒙蒙的海平面尽头。

“北枳，”荧轻轻喊她，“你发现了什么吗？从刚才开始，你就一直在想事情。”

“……”北枳沉默了片刻，终于抬眼，眼底还带着点未散的思索，“我有点思路，但还不能确定…”

她说着，目光又飞快扫过远处的一座小岛，表情有些奇异。

不像想隐瞒，也不像真的拿不准，倒像是在确认什么。

万叶看着她这副模样，早晨探查时的愉悦彻底散了，心里泛起淡淡的担忧。

他刚才就注意到了，北枳从清晨出发时就不对劲，走几步就会停下看远处，手指还会无意识地攥紧，像是有什么心事压着，连海风都吹不散她的思索。

恰在此时，他们的讨论被一道尖尖的声音打断。

那只蹲在浪船上的松鼠蹦到了桅杆上，尾巴晃得更欢：“哈哈老兄，瞧他们的样子，好像被吓得不轻呢！”

浪船立刻接话，船身晃了晃，溅起几滴小水花：“可不是嘛，谁遇到怪事都会大吃一惊。”

浪船和松鼠一唱一和：“要不是在这种环境，谁能想到人类会和我们搭话呢？”

“这种环境？”派蒙突然抓住了重点，她往前飘了飘，声音急切，“这种环境是什么环境？”

“环境？”莫娜也皱起眉，手托着下巴，眼神飘向天空，“难道说，是环境影响了我的占卜结果？”

荧原本还残留的困意彻底没了，她站直身体，眼神清明了不少，却还是觉得不可思议：“我觉得自己简直在做梦。”

“呃，就算你这么说…”派蒙抬手挠了挠头，“但梦本身不应该化为现实吧？更不可能让你突然听到船和松鼠说…啊！”

她的话还没说完，突然发出一声尖锐的尖叫，声音都变调了。

辛焱正认真琢磨着“环境”的意思，被这声尖叫吓了一跳，她问：“怎么了？”

派蒙手指颤抖地指向海面，嘴唇哆嗦着，连话都说不完整：“那个！那个！”

话音刚落，一阵大风突然卷来。

天空瞬间暗了下来，雷音滚滚，像是从远处的海面砸过来，乌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聚集，给周围的岛屿都蒙上了一层迷云。

一片火红的枫叶从风里飘来，万叶下意识抬手去接，指尖刚碰到枫叶的边缘，那叶子就像雾一样散了，只留下一点凉意。

紧接着，一道刺眼的雷光闪过，照亮了远处的山崖——山崖上居然浮现出一座堡垒的轮廓，塔楼高耸，却在雷光熄灭后，又倏地隐了下去。

西边那座爬满刺藤的岛屿，突然传来阵阵低沉的鼓音，“咚咚”的，像是从地底钻出来。

迷云里缀着点点星光，微弱地闪着，可莫娜手里的水占盘，水面依旧搅得混乱，连一丝清晰的纹路都没有。

风里突然送来一缕沁人的花香，比万叶说的更浓郁，北枳下意识侧过身，眼神飞快扫向花香传来的方向，手指攥了攥，又立刻恢复了平静——幸好所有人都在盯着眼前的异兆，没人察觉她的小动作。

这场怪异的景象只持续了半分钟，风停了，雷音散了，迷云也渐渐淡去，可所有人都还僵在原地，神色惊魂未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