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男人啊靠不住的,像这种还要你去保释的更靠不住,你也别哭啦,你看,马上就到了。”
司机大叔一边暗暗加速,一边嘴里不停安慰着小姑娘。
沈翎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听见司机这么说,一边哭一边解释。
“不,不是,我哥,他是警察。家,家里人走了。”
“对不起啊,我不知道。”
司机大叔立刻小心翼翼的道歉,沈翎摇摇头,一想到许老师好容易止住的眼泪又掉了。
李晗在门口等沈翎,杜城吩咐她去接来着,后来沈翊说已经过来了,她就只好在这里等。
沈翎下车就跑上斜坡,一眼就看见着急的李晗。
“晗姐姐!”
“翎翎,别伤心,我带你去看许老师。”
沈翊颤抖着手摸了摸许意多的白发,自我麻痹的重复着一句话。
“您都这么老了吗?”
“哥,老师…”
沈翎眼睛红红的跑过来,凑在许意多身边,“老师,我们还没去看你呢。”
“您怎么这样啊?您醒醒好不好?醒醒…”
“老师…”
沈翎无力滑落在地上,沈翊也靠在墙上。
沈翎突然也不哭了,擦了擦眼泪抬头看她哥。“哥,你还有我呢。”
“哥也在呢。”
沈翊看着妹妹回了画室,沈翎趴在办公桌上闷闷不乐,沈翊坐在画架前沉默。
这一切,都被杜城和何溶月看在眼里。
“他现在这个状态不适合工作,你让他先回去吧。”
“我特别懂这种感受,七年前我也一样。”
何溶月看着他,“他和你不一样,哪怕是有沈翎在。”
何溶月说完就走了,杜城看着坐在画架前沉默的沈翊,有看了眼趴在桌子上无声哭泣的沈翎。
他忽然想起之前,许意多的话。
“你们能不能放沈翊走啊?”
“您说什么?”天地良心,杜城是真没听见。
“你们能不能放沈翊走!这画像师很多,你们再找一个画像师很容易,但培养一个他这样的艺术家太难了,你们不是非沈翊不可,把沈翊,还给艺术吧。”
许意多虽然知道说出这话的答案,但还是想试试。
杜城直接拒绝了许意多的话,“抱歉,不行。”
“我理解,您对沈翊在艺术上的天赋很推崇,但他的天赋不仅于此,他有从人脸看透人心的本事,这您可能不知道吧?”
“他刚来的时候,我也只当他是个普通画画的,但他在许多起疑难案件里都发挥了重要的作用。”
“我发现,他有成为一名优秀警察的素质,而且更重要的,我们都知道他是真心热爱这份职业。作为他的老师,您应该会尊重他的选择吧。”
许意多没说话,只是沉默的看着墙壁上的画,叹了口气,走了。
“哥,你别不开心了。”
“翎翎,把油画刷递给我。”
沈翊声音沙哑着,几乎快发不出声了,沈翎把他要的东西递给他,坐在旁边,看着哥哥。
沈翊画了一副十分压抑的海边,灰沉沉的,没有生气,压抑沉闷。
沈翎坐在一边看着他,那副画快压的她喘不上气。
“翎翎,我们只有彼此了。”
兄妹俩看着这幅画,仿佛跟看见了推着师娘的老师。
师娘后来得了阿尔兹海默症,只记得思文哥哥。
老师带着师娘一起走,也是下定了决心吧。
老师一直很爱很爱师娘,沈翎仿佛看见了海边孤零零的轮椅。
她没绷住直接抱住沈翊哭了。
沈翊抱着她,等她平静下来,握着她的手给这幅画加了晚霞和孤独的轮椅。
“不哭了,乖,哥哥还在呢。”
画完这幅画已经晚上了,杜城还是没忍住过来劝劝他。
“许老师那天来,是想劝你别当警察,继续回去画…”
杜城自沈翊来工作后,就没见过他画色彩,大多都是速写。
这猛的看见这幅画,他也一愣。
到嘴的话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纠结犹豫半天,“我那个,我送你们回家吧。”
这兄妹俩某一程度上来说还是挺像的。
“沈翊,振作起来。”
还有我呢。
这一晚,沈翊在画室没出来过,沈翎同样在舞蹈房没出来过。
一个画了一晚,一个跳了一晚。
“去老师家吗?”
“去。”
就这样,沈翊和沈翎在前面走,杜城默默跟在后边。
沈翊看着这个门,心中有一丝惊讶,这里的一切,都没有变。
包括他熟知的备用钥匙在哪儿也都没变。
沈翊推开门,看着屋内,这里的一砖一瓦,都像是记忆中的模样。
沈翎捂着嘴,眼泪无声往下掉。
沈翊耳边仿佛又仗起他烧画的那天晚上回来时,许老师气急败坏的声音。
“沈翊!你烧的是几张画吗?你烧的是我培养你十年的心血!你太让我失望了。”
“去吧,去当你的警察去吧。”
也就是那天起,沈翊带着沈翎就消失了,后来一两个月里,有过见面,有过往来,但后来,就彻底没了联系。
沈翊进了屋,沈翎还蹲在门外稳定情绪,杜城拍拍沈翎的肩膀,也跟着进去了。
这里有摆着一家六口的全家福,沈翊,沈翎,林敏都在上边。
有沈翊和许意多的合照。
还有沈翎小时候的照片。
为了照顾师娘,家里贴的到处都是小纸条。
这些熟悉的回忆涌入脑海里,沈翊就越是难受。
他又想起,师娘得病之后总把他当成许思文,给他夹红烧肉。
他满脸委屈不想吃,还是老师跟他说了后,他才吃了。
沈翎稳住情绪,踏进屋里,她自两岁就在这里生活,记事起身边就是老师和师娘,三四岁不懂事总叫爸妈。
思文哥哥还调侃沈翊妹妹白养了。
沈翎在放电视的那面墙上还看见了自己的笔迹。
那时候小,又爱吃肉,每每饭桌上都有肉,还有思文哥哥爱吃的红烧肉。
师娘对她们极好,比对思文哥哥还好。
沈翊进了以前画画的房间,看着小时候画的那副画。
老师还好好保存着。
许思文不爱画,也没艺术细胞,沈翎也对画画一窍不通,仅仅只是能画的水平。
许意多就格外偏心沈翊,许思文也因为各种点点滴滴,毅然决然的出国留学至今都没回来过。
沈翎进了以前自己睡得房间,很小,但很温馨。
师娘喜欢女孩儿,也格外宠她,思文哥哥也宠她,后来思文哥哥出国后,沈翎还用沈翊手机跟他聊过天。
许意多的画室里有很多画,名不经传的画家画再多的画,也都买不上什么好价钱。
他的画室里,还有一幅被遮住的画,沈翊扯了用来遮画的布。
这幅画是他的画,角落里还有他特有的签名。
明明,这幅画在七年前就已经烧毁了。
他亲眼看着它们被烧的只剩下框架。
沈翊甚至一下就明白了这件事,但始终不相信。
老师一定另有隐情,一定是。
杜城也在到处看,这贴满了纸条,万一有线索呢?
“送画到园山南路296号,二十二号下午。”
这个日期是明天的日期。
林敏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也挺意外,着急赶来这里,正好碰见杜城。
“你怎么来了?”
林敏歪头,“这话应该是我说吧。”
她直接去了画室,“一块石头落进水里都会有回声,一个人掉进江河却了无生息呢。”
“老师生前的画应该都在这儿了吧?我想整理一下,给他半个画展。”
沈翊手揣进裤兜,“为了什么而办?纪念,缅怀?人都不在了,缅怀还有什么意义?”
“人虽然不在了,画却都还在,老师活了一辈子,画却没有被人看到过,没有被看到的画就是一堆材料而已,越放越没有价值。”
林敏看到这幅画,又看了眼沈翊,当年他烧画时她也在场,当然知道这幅画不可能出现。
“好啊,你要办画展,我没意见。”
“不过我有一个条件,必须是和你沈翊的联名画展。”
老师画了这么多年的画,既不是有名的画家也不是有天赋的画家。
美术届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当一个画家名声大噪时,不是已经死亡就是干了什么道德败坏的事。
而沈翊,是少数的凭借天赋以及后期努力名声大噪的。
“我没兴趣。”
林敏不意外他的反应,她看着这幅还没有彻底干的画。
“如果你不想被发现的话,就自己回来画一副真的,他毕竟是你的恩师。”
沈翊把画搬走,“他也是你的恩师。”
沈翊把自己的两幅画拿着就出来,杜城一脸懵,“你干嘛?”
“把我的画拿走。”
沈翎要听见动静出来了,看着哥哥气愤的出来,不止一点儿懵。
杜城没办法,只得自己明天去纸条上所写的地址看看去。
“哥。”
“你的画不是都烧了吗?”
“这是老师画的。”
沈翎瞪大眼睛,“可…”
仿画?为什么?
“不知道,应该和老师自杀有关系。”
沈翊把画拿回家去了,他想不通,真的想不通。
杜城照着纸条上的地址,还真找到了这家店。
“先生,您来点儿什么?”
“北江分局刑警队的,找你了解点儿情况。”
杜城掏出手机划拉了两下,“这个人你见过吗?”
“见过,见过,来我这儿卖过几幅画,按说这会儿会过来。”
“他来不了了。”
“啊?”画商惊讶,但又按照杜城说的,把许意多卖的画找出来。
“还剩最后一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