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城过来仔细看了看这幅画，右下角还有沈翊特有的签名，杜城皱着眉，“这是沈翊的画？！”
“您是行家，这是沈翊七年前封笔画的最后几幅画之一。”画商没忍住，“你看着颜色，这境界，真好。”
杜城皱着眉看了他一眼，画商立刻闭嘴。
“那画来卖的人有说这画是从哪儿来的吗？”
“他说是收藏，先前他倒是拿了不少画过来，那都是不知名的画家画的，我就没收。后来他居然拿了几幅沈翊的画过来，我琢磨着吧，他肯定是缺钱周转，不然谁会忍痛割爱啊。”
说来也可笑，许意多花了十年时间培养的艺术家一朝成名，而他自己却还是一个不知名画家。
他的画甚至不比沈翊的差，可奈何他没有名气。
这个圈子就是这样，大家买回家的，是名气，不是画。
杜城坐在办公室，他把这幅画买回来了，蒋峰正杵在画前看画。
他不懂艺术，只觉得这个画挺好。
“这是七年前沈翊的画。”
蒋峰一脸懵，“这有什么奇怪的？”
“他的师姐跟我说，七年前他把所有的画都烧毁了。”
蒋峰一脸单纯，“就剩下这一幅啦？”
“不是，这半年许意多卖出去好几张，所以只有两个可能性，要么他师姐在骗我，要么这些有沈翊签名的画都是赝品。”
“许意多不是沈翊的老师吗？老师为什么要模仿学生的作品？”蒋峰没明白。
李晗抱着电脑急急忙忙跑进来，“城队，许老师的手机分析完了，发现一条这样的视频。”
这个视频，是许意多的儿子许思文录的，问家里要钱。
二十五万美金，折合人民币一百七十多万。
“这谁？”
“许老师的儿子，许思文。”
这甚至还不是第一次。
沈翊把画挂在家里走廊上，听见敲门。
“翎翎，去开一下门。”
“好。”
沈翎抱着晓玄去开门，“城哥？哥，是城哥。”
沈翊走过来，杜城递给他一张图片。“听林敏说你在做警察之前就把所有的画都烧了。”
沈翊看着图片，麻木的按照预想的说辞说给杜城听。
“可能总有几幅被留下吧。”
“不，你都烧了，这些都是许意多伪造的赝品。”
沈翊一愣，却也不想顺着他的话，“他没有伪造。”
“他是个艺术家，他不会做这种事情。”
沈翊咬牙。
杜城对他的态度意料之内，掏出手机找到那段他转到手机上的视频。
“那如果，他需要一大笔钱呢？”
杜城给沈翊看了这个视频，沈翎也看见了，她愣住，思文哥哥怎么会这么做？
“许意多的儿子在国外犯了事儿需要一大笔钱，凭他自己凑不出这么多钱，所以他就临摹了你的画，出去售卖。”
沈翊表面平静，手上却并不诚实，他都快把图片捏碎了。
沈翎赶紧放下晓玄过来。
沈翊把手中的图片丢开，“这都是你的臆想。”
沈翎和沈翊不是不知道许老师在临摹买画，可一个始终不相信当年那个十分热爱艺术的人会这么做，一个又不肯相信现实。
这事儿，兄妹俩一致给忘了。
就像林敏说的，联名画展。
只有跟沈翊办联名画展才能保住许意多的名声，沈翊不得不承认，他的确算不上喜欢林敏，但林敏确实是一个合格的画商。
“其实你早就知道，所以才拿走那些画。”
沈翊重新站到画架前拿着炭笔画画，沈翎照样站在沈翊身边，只是心里可想杜城走了。
“你只是不愿意相信自己的老师是一个不完美的艺术家。”
沈翊劲用大了，炭笔断了。
他在画架前愣住，沈翎几乎是下意识握住沈翊的手。
“城哥，我跟我哥要准备出去了，你看…”
不止是沈翊，沈翎也不承认这个现实。
七岁之前她的记忆里是有老师和师娘的陪伴的，对于她，亦或者对于当时十多岁的沈翊来说。
他们无外乎是父母。
毕竟他们自小就是孤儿。
杜城还是离开了，只是沈翊和沈翎两个人的心情并不是很好。
“老师才不是这样的人。”
沈翎麻痹着自己，理由知道了，可思文哥哥怎么会给老师发这样的视频。
他甚至在国外不肯回来。
沈翊对着那副自己的仿画，终于动手了，他用湖蓝盖住了自己的签名，也盖住了这幅画。
沈翎照样是抱着书在小平台躺着。
“自由是一条路，画画能帮你找到这条路。”
他想起初次见面时，老师问他自由，他不知道，老师的解读他当时没懂，后来懂了，再后来，他就进了警队。
当初帮他寻找路的人，现在迷路了。
沈翊画了一副许意多，他画着，又想起在存尸房看到老师的时候。
眼看着翎翎也在，他只得用沾满颜料的衣袖捂住嘴。
他的眼眶逐渐湿润，看着画，老师一定愧疚难安，不然不会选择这样的方式了结的。
这个画展很成功，沈翊和沈翎还把家里许意多和学生们的合影也拿了过来。
在沈翊和沈翎的电话催促下，许思文赶了最快的一趟飞机回来。
“思文哥哥。”
许思文站在那张许意多的画像前，听见声音才转身。
“许思文。”
许思文看着他们兄妹俩，想着当年，现在却只是一句，“许久不见。”
“这是授权书，考虑到你是唯一的财产继承人，这次画展里的所有画，你有权可以决定，哪些可以售卖，哪些可以留着。”
许思文对艺术没有任何的兴趣，他接过文件夹翻翻看看，毫不犹豫就要签字。
“思文哥哥，你不打算留一副吗？”
沈翊也很惊讶，他没想到许思文和许老师的隔阂这么大，他握住许思文的手。
“真的一副都不留？”
“这些画对于你来说没有价值吗？”
不同于沈翊的吃惊，许思文更是躲开他的手，在最后一页上签了字。
“思文哥哥，这可是老师最后的东西了，你…”
许思文签了字，把笔放好，“沈翊，这些画作我看不懂，这些照片里也没有我，就连这个父亲，也不属于我的世界。”
“我对画画没兴趣，你们知道的，他只爱他的学生，除了这份合同里的几个字以外，哪一点能证明我是他的儿子？”
他说的很绝对，事实上其实也如他所说，那张有他的全家福，一开始也并没有把他算在内。
不过是那段时间沈翎特别黏许思文，拍照的时间这才一推再推，留了许思文在的时候去拍。
“所以，你大老远跑回来，并不是因为我和翎翎催着，而是为了拿这些钱。”
沈翊咬着牙看他，沈翎察觉到哥哥的异样赶紧牵着他。
“是。”
“思文哥哥！”
许思文看了眼沈翎，狠下心，“我明天，就去签买房合同。谢谢你，再见。”
沈翊愣愣的接住文件夹。
“哥，”
“许思文，我保留了很多老师的旧书和日记，里面可能还有很多关于你们的共同回忆呢。”
沈翊这句话算是戳到许思文的心上了，他红着眼睛走过来。
“回忆？和他拥有共同回忆的是你，是翎翎，是林敏！更是他那群学生，甚至这些画。”
“他的回忆里，没有我许思文。”
“所以你就跑去美国，所以你就再也没回来过。”
“他不喜欢我，我还要在他面前碍眼吗？”
沈翎的记忆里思文哥哥和自己哥哥俨然是一对好兄弟，面前这剑拔弩张的两个人，沈翎也不知道怎么劝。
又或许他们早在她被拐走的那段时间就不好了。
“这些年，他和我没有任何的关系。”
“没有任何的关系？那他汇给你的那些钱是怎么回事？”
“什么钱？我在美国有自己的工作和生活，我不需要他的钱，就算他给我，我也不会要。”
沈翊微微皱眉，钱不是汇给许思文，那是汇给谁的？
沈翎也吃惊的看着他，许思文见他们俩这反应，也意识到不对。
“怎么回事儿？”
许思文跟着来了警局，作为直系亲属和警方配合做调查。
“我也刚知道死讯没几天，知道的不比你们警察多。”
沈翊坐在观察室，带着耳机看着电脑上的监控视角。
“那许老先生刚给你汇完钱，就自杀了不可疑吗？”
“什么？什么钱？我所有的银行账户都在这儿，三张储蓄卡，两张信用卡，所有的银行流水你们都可以查。”
许思文的反应不像是撒谎。
“我没有收到过这笔钱。”
“为什么你和沈翊都说他给我汇钱？”
许思文没忍住反问。
“许老先生收到了你急需用钱的视频，所以才去汇的钱。”
“不是，你在说什么？什么视频？我从来就没录过。”
杜城没理会他的情绪，推给他一张纸，纸上是打印出来的视频里‘许思文’说的话。
“麻烦你把这几句话念一下。”
许思文拿起纸，“这是视频里的话？”
杜城就看着他，没理会。
“行，我念，正好证明我的清白。”
“清不清白不是你说了算。”
许思文指着纸上的那个称呼，“我已经很久没这么叫过他了。”
许思文也不在废话，照着纸就念。
“能不能表现的稍微害怕一点儿。”
许思文有些不耐烦的重新念，还没几句就被杜城打断。
“害怕的感觉您明白吗？”
许思文咬牙忍住，刚开口又被打断，脾气本就暴躁的许思文立刻就爆发了。
“我又不是演员，我演不了这个。”
杜城直接挥拳，然后停在他面前。
“不是，你有病啊？”
“告诉你，对我尊重点。”
蒋峰跟沈翊同时愣住，对视一眼，嘴角都抽了一下。
蒋峰赶紧从观察室出来，“城队，你这样不好吧？”
“我又没真打着他，他演不出害怕的感觉，我帮他找找自然反应。”
杜城说着就走了，蒋峰好心好意的劝，“张局知道了多不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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