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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峄章_刺史

以冬雪落寒风溪

屋内烛火跳动,雨还未停。

木门划过门口声响刺耳,几道惊雷忽响吓得鼠蚁四散。

“简大呢?”

这声音似乎没了人味,轻飘飘地像是晚秋的落叶,屋里药腥味冲得人发昏,闪过的几次骤亮才让巫仲晏看清现在的莫惊春是什么样子。

衣裳皱做一团,整个人只穿了里衣坐在窗边,右手放在窗外任由雨水冲泡,整个人如同牵丝木偶般没了自己的人气,似乎连关节也僵住了。

莫惊春自那日之后,已有两天不吃不喝,如今到了归峄连上任宴都没去,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屋子里,每有人去便问简大呢。

巫仲晏刚刚才从宴上下来,身上染了酒气,脑子也开始发昏了,莫惊春的样子逐渐和他记忆里因情逃家的小姨重合。

情啊情,你害人几代还不肯罢休吗?

一时脑热,巫仲晏分不清眼前人是谁,伸手拎起眼前人的衣领:“情情爱爱当真这么重吗?我问你!”

莫惊春被突如其来地举动吓到了,这不是记忆里温和儒雅的仲晏君。

“你仔细想想你的身份!为了一个男人,你就要放弃你的身份,放弃你的责任吗?”

莫惊春愣住了,他恍然间想起那年考场上他在题卷最后一尾写的是以乞民无忧。

巫仲晏发了狠劲,将莫惊春拖出屋子,惊雷更为嚣张的轰鸣着,雨水稠密地打湿了二人衣服,莫惊春的里衣湿了个透,贴在自己身上,只觉得激得他头晕腿软。

巫仲晏脑子有了几毫清醒,却还是掐着他的肩看着他,强迫他站着,盯着他的眼睛声音低了下来:“你我同窗同榜同为官,你为天下苍生才入仕,简玉珩是良籍子弟,你我皆是平籍而出,你当真以为他会对你一往情深?你当真要为了一厢情愿放弃十载寒窗得来的官名?”

“我们来归峄,是为了赈灾巡抚,启坤殿大学士已经做了他能做的,你就应该好好担起你的职责,惊春,你是此次巡抚正位,没了你不行。”

莫惊春愣住了,只觉得眼眶发酸涌出热流,与雨水纠葛在一起,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

莫惊春抹了抹脸上的水,哽咽笑着:“是啊,我等籍贯平平就别贪图其他了,我配不上简玉珩,可我还有担子要扛下去,他没了也好,没了也好……”

“没了,也好。”

巫仲晏将人抱进怀里,莫惊春全然没了样子,呜咽着说:“可是我还是喜欢他……”

巫仲晏的手紧了紧,身上酒气被冲刷干净,眸子软了下来:“那我陪你一起,忘了他。”

雨夜嘶哑地吼叫着,山玉兰战栗着想要抓牢枝头,发出微不可查的痛吟,奈何风雨太大,将它扑落枝头,还得着雨珠的花萼颤了颤,祈求着风雨的停息。

第二天莫惊春醒来的时候,已经巫仲晏早就去赈灾了,与当地官员正在商量修补事宜。

莫惊春起身,只觉得膝腿酸痛声音沙哑带着血味,低头一看手掌心那两寸长的伤,泡过后发了红边,看上去是要发炎了。

如同宿醉后的猝醒让莫惊春感觉头昏脑涨,强硬着站起来却还是跌倒在地。

很荒唐,他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回事,现在他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是个尼哈(omega),第一次经历这种事,下意识地想要逃避。

“你说这是为什么?我分明不爱……”

看病的老者眉目慈善,老斑刀伤横布在脸侧,落笔写下调理药方,拱手做礼沉声:“情欲乃苦海,巡抚日后官运亨达,何必因情而执?”

“……”

莫惊春不语,收下药方付了诊金便欲拱手离开,却被老者叫下,只听老者声若古钟:“平阳孤鸿寺,自有郎君一方净图。”

莫惊春觉得莫名其妙,却还是拱手跨步去了药铺,忽然听见稚童争执,停步看去,几个孩童手上拿着小袋粟米用手抓着吃。

脸上还拖着两行清涕干的印的孩子推开一个衣裳干净的孩子:“子林兄你吃什么?我们搞的时候你都不去。”

“快给我!不然我就告诉巡抚大人,说你们偷。”那被叫做子林兄的孩子仗着比那些孩子高了个头,伸手便去抢,争执过程里黄灿灿的粟米滑了出来,落了一地。

子林伸手推到那个说话的孩子,又提脚去踹,嘴里不干不净骂道:“做娘娼的小兔崽子,如今皇后娘娘都是我家的人,你一个狗胎出的贱籍还敢跟我动手!”

突然苏子林的肩被人摁着,怒气冲了脑子,回头看着那人问道:“你又是哪个贱种?小心我让我爹拉你去填河!我爹可是归峄刺史!”

“我,贤晏十二年榜眼,官拜正三品东殿大学士,加衔正二品巡抚,泮城平籍莫氏,字惊春。”莫惊春脸上带着笑,硬生生把苏子林吓得不轻。

“我……我呸,你是这个贱种妈不知道哪儿来的野男人吧?你可知冒名朝廷命官可是死…死……”

“廷杖一百,夷乡三千里,五年不可归,哪有什么死不死的?”莫惊春轻笑松开,“你说你老子是苏刺史?”

“是…是啊……怎么你……你怕了?”苏子林后退不慎跌倒,吃痛将手摸向背后准备伺机往他眼睛里面扬沙子逃跑却被一脚踢得人四肢朝天。

莫惊春手上伤疤泛痒,不敢手上使劲,又不能放过这小子,便挑眉一笑:“老子捉的就是归峄刺史,你叫苏子林是吧?这粟米哪儿来的?”

苏子林不语,那个之前被踹的小孩开口说话了:“从东街妓院里,他娘是窑姐儿。”

“啐!你个没爹娘早死的野种,我娘那是有了主客的次魁,比你爹这个千人骑万人压的花魁好多了。”

莫惊春脸色黑得可怕,左手抓起苏子林的头发拽走,疼得苏子林龇牙咧嘴,叫苦不迭。

莫惊春突然想到了什么,回头看向那个被凶的小孩,只见那孩子还跪在地上,将掉地上的粟米聚拢收进衣兜里,面上又脏又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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