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山风裹着药香掠过姜安坍的鬓角,她攥着药篓的手指忽然顿住——青石潭边倒伏着一片血渍,顺着蜿蜒的痕迹望去,月白锦袍的男子倚在古柏下,胸口箭伤汩汩渗血,腰间绣着金线龙纹的玉佩在暮色中泛着冷光。
"得罪了。"
姜安坍解下外衫为他止血,指尖触到他冰凉的皮肤时,男子睫毛轻颤,却再没了意识。
山路陡峭,她咬着牙将人背下山,绣着玉兰花的裙摆沾满泥浆,发间银簪也不知遗落何处。
姜府内,丫鬟们围在屏风外窃窃私语。
姜安坍将浸着冷水的帕子覆在男子额间,忽然被猛地拽住手腕。
那人狭长的丹凤眼布满血丝,骨节分明的手指几乎要将她腕骨捏碎:"你是什么人,我为什么在这?"
"公子莫怕。"
姜安坍另一只手轻轻覆上他手背,指尖带着常年采药的薄茧。
男子的目光骤然凝滞,盯着她泛红的脸颊,喉结滚动着松开了手。
当他说出"南朝皇族"四个字时,姜安坍望着他袖口金线勾勒的龙纹,心中泛起异样的涟漪。
三日后,男子倚在雕花窗前看她煎药。晨光为她圆润的侧脸镀上金边,发间茉莉香混着药香飘来。
"姜姑娘的医术,比太医院的老头们高明多了。"
他忽然轻笑,见她慌乱打翻药碗,眼底笑意更浓,"不如......"
姜安坍没听清他后来说了什么,只记得那天他苍白的脸泛起淡淡绯色。
直到弟弟姜才善拽着她的衣袖追问
"子轩哥哥什么时候教我下棋",她才惊觉这个自称王子轩的男子,总在不经意间将她留在身边。
月圆之夜,姜父姜母在书房长谈。燕氏摩挲着女儿周岁时的金锁,声音发颤:"当年算出她与太子命数相克,如今......"
烛火摇曳,映得墙上"悬壶济世"的匾额忽明忽暗。
而此刻的姜安坍正蹲在廊下,看慕容鸿煊——不,是皇帝陛下,耐心教弟弟辨认药草,月光落在他广袖流云纹上,恍若天人。
六年前的记忆突然翻涌。
十岁的姜安坍被困火海,浓烟中少年太子将她护在怀里,黑色锦袍被火星烫出焦痕。
那时她唤他"黑豆豆",他笑她像只圆滚滚的汤圆。
如今故人重逢,他成了万人之上的帝王,而她只是杏林小医女。
仲孙书玮的到访打破了平静。
小世子晃着折扇,桃花眼在两人间来回打量:"舅舅这般冷情的人,也就小安坍姑娘能降得住。"
慕容鸿煊饮茶的动作微顿,耳尖泛起薄红,却在姜安坍担忧的目光中,伸手揉乱她的发髻:"小孩子家的胡话,也信?"
暮色四合时,姜安坍望着他掌心的温度,忽然踮起脚:"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她的小指勾住他修长的手指,"如果鸿煊哥哥以后没人要,我就嫁给鸿煊哥哥。"
慕容鸿煊望着她认真的模样,眼底翻涌的情愫几乎要漫出来,却只是将她散了的发簪重新别好:"好,本王等着。"
月光为两人的影子镀上金边,姜安坍悄悄往他身边靠了靠。
远处宫墙的轮廓隐在薄雾中,而此刻的时光,仿佛永远停驻在这盏摇曳的花灯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