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像做了一个梦。
“聪哥……?”
人醒了但又没完全醒,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借着钻过窗帘缝隙的一线晨光看到床边有个熟悉的人影在换衣服。
衣物摩擦的窸窣声停下,那人回头看我确实是在捏被角,于是动作轻巧地坐到床边,用手背探了探我的额头,将我散在侧脸的头发拨到耳后,“吵醒你了?”
带着一点晨起的沙哑,是刘聪的声音。
我从鼻腔哼出声软且模糊的应答,摇了摇头去蹭他的手背。刘聪的体温比我高一点,贴起来很舒服。
“要走了吗?”
“嗯,八点的飞机。”
刘聪没有开灯,模糊的黑暗中我只勉强能看到他的侧脸轮廓,还有眼底闪动的一点清亮。里头金沙一样无声流淌的颜色让我的心软成一片。
我伸手去捉他的衣摆,他依着我弯下腰,被我摸索着捧住脸。我的拇指落在刘聪略有些干燥的嘴唇上,感觉到他下意识抿了一下唇,忍不住笑了声才继续往上碰到他的眉眼,在他的眼皮上落下一个吻。
“晚上见。”
我看到他眼里映出的那个小小的我,眼睛也是亮的,在偷笑。话音刚落,被他扶着后脑勺距离又拉了回去。不过刘聪也看不太清楚,嘴唇偏了一点压在我的下巴,再往上一点才捉住我的唇和我交换了一个吻。没有伸舌头,但轻轻咬了下我的下唇,像在报复我刚才小小的恶作剧。
分离的时候照旧在我额头上留下一个印记。
“晚上见,睡吧。”
于是我再度合上眼,沉进梦乡。
梦里那个生养我的城市没有海,深夜我只能一个人爬到楼顶看星星,非常想摘下一颗但无论怎么伸手都够不到。两个姐姐发现我又不乖乖睡觉气势汹汹地上来抓人,我急得找不着北,慌忙跳下了楼。
我是一只没有舌头的黑猫,不会说话。
我慌不择路地逃,从城市逃到深林,不知疲倦地向海奔跑,背后追赶的人也不知何时变为一道模糊的黑影,始终如影随形,在呼啸风声中发出簌簌怒吼呵斥我停下。
他扯住了我的尾巴,将我倒着提起。我不得不像只壁虎一样断尾求生,挣扎着继续跑。我看见果哥,看见歪哥,看见闪火,看见艾热,看见乃万,看见刘聪,看见程剑桥,看见我的两个姐姐……无数张熟悉的脸从我眼前掠过,可我只是一只没有舌头的猫,发不出任何声音,没有办法向他们求救。
如果我有舌头他们就会看我吗?我甚至来不及想这个问题就纵身跳进了海里。
那道黑影紧随其后,幽灵般缠了上来。我看不清他的脸,只听得到他失真的声音带着一种浓重的几乎化成实体的粘稠恶意。他在喊我的名字。
“唐枫!”
————!
我猛的睁开眼,像是要把灌进耳朵的海水甩出来似的坐起身用了的摇了两下头,口鼻并用大力且贪婪地喘着气。待呼吸稍稍平复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出了一身的冷汗,梦的内容也很快模糊,只依稀记得有人在叫我的名字。
现实也确实有人在叫我的名字,还在大力敲门,咚咚咚有节奏的三连音带着压抑的愤怒。声音和梦里有几分相似。
老天。
我拨了一下头发,下床推开门。
“黑社会来讨钱来了?”